沈临松说着，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秋姨娘太久没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当即痛哭流涕。
    “不一样，不一样的……你嫌弃我，你不要我，我活不下去的……”
    一直被贞洁观念洗脑，秋姨娘其实也很难接受自己。
    “我知道你没有办法面对我，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当个丫鬟吧，我守着你跟儿子，别赶我走，我没有家了啊！”
    秋姨娘的哭声哀婉，听的沈临松的心也颤颤。
    他或许是不想面对秋姨娘，但他更不能面对的，是无能为力的自己。
    当初发现秋姨娘和那宋三的事情，他却是要气炸了。
    恨不得当场就杀了这对“奸夫淫妇”。
    可这想法还没落实，就被二人的对话制止。
    那宋三猥琐又恶心地说：“总这么黑灯瞎火的玩儿，都没劲了。明儿白天我去找你。”
    秋姨娘嗓音细细，带着哭腔道：“不，不行。”
    宋三声音立刻变得严厉，“不行？老子偏要去。”
    秋姨娘的声音立刻变得决绝，“若你白天去找我，不如直接杀了我吧！”
    也不知道那宋三是对秋姨娘有了情谊，还是不喜欢强迫的调调，当下变了口吻道：“何必这般扫兴呢，我就是说说罢了。你说不要让你男人知道，我这不也配合你嘛！看我对你多好，最近给你男人和儿子发馍馍，都比别人的大。”
    秋姨娘不再回答。
    夜色浓浓，那是沈临松过的最长的夜晚。
    他没想到，这般隐情背后，还有被特殊照顾的自己。
    他该去谴责秋姨娘吗？
    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
    连他都活在那些人的皮鞭之下，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奋起反抗，为了那所谓的贞洁自杀？
    他不也为那了多吃几口吃的，干过低三下四的事吗？
    更何况，她在那种情况下，还想着为自己谋福利，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嫌弃她呢？
    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被糟蹋，也接受不了无能为力的自己。
    后来，他又在队伍观察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儿或许跟那些官差都有那种关系。
    他不清楚她们的丈夫和父亲到底知不知道，只每每看见他们绝望又屈辱的脸，便好像在照镜子。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们的脸，好像都换成了他自己。
    这些年，他在这种拧巴中逐渐成长，约束品行，也未尝不是在寻找释然的时机。
    今儿秋姨娘这么一撞，倒是让他有些豁然开朗。
    人这一生，其他的都是虚名，什么都没有生命重要。
    “你要知道，我留在西北，有可能一辈子都碌碌无为，平庸度日。你跟着我，便像从前一般，每日吃沙子，吹冷风，你愿意吗？”
    秋姨娘喜极而泣，抬头看着他，柔声道：“我甘之如饴！”
    第293章 沈家人离开
    三太太虽然已经开始收拾包裹，但还是让沈锦瑶去沈家这边打探消息。
    启程回京不是一两天就能准备好的，沈锦瑶便利用这几天在今明山庄外面转悠。
    一开始沈家人没发现这回事儿，她转悠久了，沈三郎和封六再出去玩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你这几天总在我们家门前贼眉鼠眼的干什么？是不是想干坏事啊？”
    沈三郎皱着眉头，一脸紧张兮兮地看着沈锦瑶姐俩。
    沈锦瑶昂起头，理直气壮道：“什么叫贼眉鼠眼啊？我们是来看看你们回不回京城，到底都是一家人，若是回，大家一起走总会更安全些。”
    沈三郎肃着小脸，道：“不——”
    “不关你们的事，我们回不回去跟你们无关，赶紧走！下次再让我们看见你，就揍你！”
    没等沈三郎说完，封六就打断了他，自己接过话头。
    沈锦瑶恼羞成怒道：“谁稀罕跟你们一起，若不是……若不是看你们也姓沈，谁稀罕来提醒你们？”
    说罢，转身拉着沈雪离开。
    若不是她娘非要她来问问，她才不来呢！
    以前她对沈今安家的好日子会羡慕，如今可不会了。
    她娘可是文远伯嫡女，回到京城，再不济她也能当文远伯府的表姑娘，岂是沈今安这个村姑能比的？
    便是她回去，也只是个商贾贱籍的外孙女罢了。
    沈锦瑶的优越感很高，得到回复后就不再纠缠，回家给她娘回话了。
    三太太听到这回答，虽意料之中，但到底是有些失望。
    流放的时候，他们便没能一起。
    没想到回家，也没有机会。
    罢了，且先让她回家，再思量这些吧。
    放下心中的执念，三太太便坦然收拾包裹。
    两天之后，沈家老宅的人都一起出发回京了。
    令人意外的是，春姨娘竟然跟秋姨娘一起，都选择了留下来陪沈三老爷。
    当娘的不走，孩子也不可能离开娘跟着祖父母回京。
    如此，就算沈大郎再不愿意，也留在了西北。
    老夫人一开始还张罗着沈大郎跟着她一起回去，后来见沈大郎已经决心跟着姨娘和父亲，老夫人也寒了心。
    这一路上，身边都是二房人，唯有沈锦瑶娘俩儿算是跟她一个阵营。
    向来爱作妖的老夫人难得消停一次，极力拉拢三太太母女俩，就怕二房趁机要她命。
    如今她是把儿子孙子都恨上了，只一心平安到京城，跟着亲闺女过荣华富贵的生活。
    最好能雇上一批江湖草莽，把沈临枫一家都杀了，再把他们的产业都接手过来……
    估计沈临枫也想不到，这老婆子已经苟延残喘到如此地步，竟然还不消停，藏着这般恶毒又龌龊的心思。
    但脱罪之后，行事到底方便许多。
    封将军特意从府城赶来，陪着沈临枫喝了一场。
    “恭喜啊，沈老弟，这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未来前途光明，等着我们一起前进！”
    沈临枫淡笑着碰了碰酒杯，“客套话将军就不必再说了，光明是属于大家伙的。”
    不知道的人听这俩人说话，还以为在装什么逼。
    实际上，背地里不知道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
    所以在这西北边远之地，说话都打着弯儿。
    封将军喝的挺美，当晚就歇在了今明山庄。
    若不是沈临枫极力反对，这男人还想跟他的沈老弟抵足而眠。
    第二天醒来，封将军又从沈临枫的酒窖里拿了两瓶好酒走了。
    沈临枫的酒都是沈今安给他留的，他本人并不爱喝酒，只是平常回家的时候会跟苏芸禾一起小酌几杯甜酒，渲染气氛。
    这倒是便宜了封将军这个酒闷子，本来就是个馋酒的人，因着兜里兜外的缘故，很少能喝尽兴。
    自打沈今安在西北建了酒庄，可算是让他一饱口福。
    沈临枫借着这个机会，在家里歇了好几天。
    沈今安也借着这个机会，跟着舅舅一起大力往外拓展产业。
    等到腊月初三，封澈终于结束外面的忙碌回来时，沈今安已经抢占完同州府的市场了。
    对于封澈回来，沈今安还是有些意外的。
    其实她猜过封澈的身份，有怀疑过他是否就是那皇长孙。
    尤其是大赦天下的旨意传到西北，而他也迟迟未出现的时候。
    没想到到了年底，他又像往常一样回来了。
    “你……”
    “怎么了？”
    封澈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道。
    “没，没事，我是想问问，你吃过饭了没！”
    封澈：“还没。”
    “那你坐着，我去给你下一碗面条。”
    沈今安抬脚朝着厨房走去。
    封澈并没有老实坐下，反而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门。
    两人像从前在沈家原住宅时一样，一个烧火，一个做饭。即使不说话，却不尴尬。
    很快，一碗阳春面做好，封澈自己动手盛到碗里，拉着沈今安坐下，让她陪着自己。
    沈今安干看着别人吃也不无聊，索性起了个话题，道：“你有听说陛下大赦天下的事吗？”
    封澈的筷子顿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不动声色道：“我听说了，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聊聊。听说，是因为陛下找到了流落在外的大孙子，一时高兴上头，就颁布了这样的圣旨。说来我们沈家，可是踩了狗屎运。不然，还不知道要做出多大的功劳，才能免罪呢！”
    她以前一直以为，要灭了匈奴才能脱罪成功的。
    但她又不想跟匈奴人打仗，所以都做好在西北一辈子当地主婆的准备了。
    封澈无声吃面，姿态优雅，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了，才开口道：“你们本来就是有福之人，自然是要一直幸运的。”
    沈今安嘿嘿笑，“不过这陛下可真算是喜欢这个大孙子啊！大赦天下可是新皇登基才会颁布的圣旨呢，便是立太子时，都不一定会颁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