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池近深的面上,却只能留有死一般的冷漠。
忠心耿耿的部下正凝望着他,等待他给出最终的指示。
遥遥地,池近深的目光落到他们身上,与此同时,那不再由糖皮包裹的alpha气息就那样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象征着某种……近乎自我毁灭的暴怒。
底下人心中战栗,分明方才还好好的,长官忽然这是……怎么了?
膝盖近乎本能地发软以表臣服,霎时间室内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对眼下的异常提出任何意见。
毕竟池近深的目光仍旧不动声色地落在今后行动的计划书上,正煞有介事般思索着。
不是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吗?他的声音在脑海中呵斥——一群饭桶!连个omega都找不到!该死的,陈楠他……他……
怎么能真的那么无情呢?·
“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我不愿以任何词汇框定你的身份,我们写下它,或许只是因为你们百转千回的缘分。
我们阿深,是个聪明但却认死理的人,凡事要求做到极致,不达目的不罢休,作为池家的继承人,我们一直相信,这是他足以在这个社会立足的根本。
可世间万物对彼此的作用总是双面的,这导致我们难以想象阿深在所爱之人面前会给出怎么样的表现,总之不会太好——我和我爱人一致得出这样的结论。
常理而言,一场普普通通的联姻或许正符合了他所展现的表象,毕竟遵照世俗的成功,他向来是能做到最好的。
阿深总习惯性地克制自己,哪怕违拗了他的本意,他也总会习惯性地将自己的行为扭转为正途。
诚然,身为alpha,他做到了无懈可击——他相信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同时总轻视弱者,不知是不是我们夫夫二人都是alpha的原因,总而言之,这是我们教育的过错。
但终究,他那一直被压抑的反叛的秉性,是切实存在的。
那孩子内心终究孕育着脆弱不可见的天真,他一定不会任由自己的人生屈从于社会的教导,过于板正的生活或许会引他走进死胡同。
楠楠,我们通过阿叔得知了你的名字,真是奇怪,仿佛你的出现便令阿深灵魂的空缺得到了填补那般,你的性格,近乎与我们认知中阿深最本真的秉性一样,我们从未想过好友所留存的宝物会以这种方式回到我们身边,阿深一定十分努力,才终于将你找到的。
你大概不知道,你们小时候也是见过彼此的。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那真的……是阿深罕有的柔软的表露,那不属于其他任何人,我们都知道,那唯独是属于你的。
他给你摇摇篮,为你唱歌,有的时候还会轻轻将你抱在怀里。说真的,那副模样简直令我怀疑他是不是撞了邪了。
但的确,仿佛命中注定一般,他回归了自己最本真的面容,那样的他令我们感到陌生——毕竟他总是那样稳重,是从来不愿说出哪怕一句软话的……
对于不回信的事情,我们并不怪他,毕竟一个人的心终究无法均等地爱同样多的人,他父亲一直很想跟他道歉,他还那么年轻就将家族的事务一股脑压在他的身上,大抵是很累吧。
做池家家主,向来是累的,墙内的地域虽然宽广,但终究不是远方,有时候看着那黑压压的墙面,我总会透不过气来,或许是我软弱,是我先一步选择离开埃斯卡罗区,丢下他们父子二人自己落荒而逃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你代为转达一句——这些年来很感谢他的付出,他真的,做得很好。
抱歉,无意带给你过多的压力,我只是在想,或许你会尝试去接受他、关心他、去给他那么一些些的爱呢?十分抱歉,毕竟有关于此,我与他父亲二人都没能做到很好。
当然,如若那孩子不懂得如何做好一个alpha该做的事情,任何人也没资格勉强,只是希望如若有朝一日他做下错事,能否试着提醒、亦或者挽救一下他?
爱人之间不就是如此吗?相互磨合,将彼此变成自己最适合的模样。
但如若实在不成,也请不要忘记池家人对你仍旧怀有不输于我们友人的爱,也请告诉阿深,我与他爸爸,我们会一直与他同在。
最后补充——可以期望下次的回信是你们二人的结婚请柬吗?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远万里我们也会回家与你们团聚的。”
眼前的字句近乎出现了重影。
陈楠头晕目眩,一眨眼,泪滴落到了脆弱的纸张上。
或许作为一个已经决心要与池先生分开的omega而言,他应当感觉到被冒犯。
可不知为什么,他却忽然想——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家人都回到身边,爱人也拥入怀,那么哪怕是池先生,也一定是会露出最温暖的微笑的。
刚做完手术,却又开始憧憬着那样的未来……陈楠开始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他拼命抬起手腕用力擦拭自己的眼眶,然而没有办法,他却愈发无法抑制自己的哭声,直到最后将脸深深埋入自己的手心里了。
“哇啊啊啊啊……呜呜呜呜——”
从没有这样伤心,陈楠想,或许自己是真的病了,或许信息素带给他的作用还没有消退,否则为什么没能做到真正意义上地断情绝欲,脑海中一幕幕闪过的,却是少年时的池先生将自己抱在怀中,一下下小心翼翼拍着他脊背的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