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既明支手托腮,畅想道:“很快就能挣到灵石!”
就这么决定了。
要快点把春长老这册道术专论的辅助工作做完。
君既明定了心,继续埋首书卷。
书案上,除了他正在写的这一册外,尽数堆满了他从萦回谷书阁中取来的参考经卷。
小花独占一地,被他放在最靠近阳光的地方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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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
春盈看着毕恭毕敬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少年衣饰简单,只腰间坠着玄清教的玉佩,头发用一支长生花发簪挽起。
再低头翻了翻手中的经卷——少年交上来的成果。
咂舌称奇。
她就知道!
青云那孩子,不会无缘无故的看好一个人。
她在求知殿洞天中讲授的那一堂课,略微考证了君长明的理论功底,见猎心喜,加之青云的态度不一般,便决定让君长明来萦回谷自我深造一番。
自己只是随手为之,君长明却交出了一份令她十分满意的答卷。
春盈合上经卷,叹息道:“与你比起来,我门下弟子,尽皆愚鲁了。”
君既明拱手:“……您过誉了。”
他说道:“能拜入您门下的弟子,多半已是教中长老,自有其过人之处。”
“哦?”
春盈一怔,君长明这话的意思……
她来了兴趣:“你知道?是青云和你说过什么?”
君既明:“……”
一时失言了。
这……
既然青云真人不在,自己把锅推到他身上,是可以的吧?
况且,说是他告诉自己的,也不算冤枉。青云真人与舒徊认识,必然知道自己复生的事,秋长老处没有反应,意味着青云真人并没有告诉秋实,同理可推,他也不会告诉其他人。
“是的。”君既明拿定主意,开口肯定道,“青云真人与我提过您的道法秘术,我略知一二,知道您的真身。”
春盈奇道:“他竟然同你说这等秘事。”
莫非自己还是把君长明的意义估算少了……
春盈的真身,几乎与玄池一般,都属玄清教的机密。
“那你说说,他跟你说到什么程度?”春盈兴致勃勃追问。
君既明抬眸望去,春长老用眼神催促着他。
君既明轻咳一声,“冒犯了……我知道您的真身为蛇,依循每九百年沉眠蜕生,蜕生之后,上一世的记忆沉淀,却依旧能以秘法追寻,但您通常不会这么做。”
春盈表情复杂:“……”
不错。
她通常不会这么做,因为在她看来,蜕生于她而言,便是一场轮回,开启了新的一世,蜕生以前的记忆,都是前尘往事,不必再提了。非常有必要记住的——诸如学术研究之类,她会有专门的留影球、记录本提醒自己,除此之外的,尽皆凡事。
而对外人来说,他们只知道玄清教的春脉只由一人传承,从不公开真传弟子的身份,却固定九百年一轮换。
再内部一些的人,知道她有蜕生之事,却不会清楚……玄清教的每一任春长老,都是她。只以为是某种秘法仪式,能够让人将修为尽数灌顶传承……
知道她的蜕生之术真实面目的人,寥寥无几。
而君长明竟然连这一点都知道!
春盈意味不明地说道:“长明,你知道得不少啊。”
君既明拱手,回以微笑:“出了萦回谷的门,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春盈面色一变,骤然眉眼弯弯,哈哈大笑,“不用这么严肃。我又没找你算账——说也是青云说的,哎,他是掌教,他有道理咯。”
既然君长明懂蜕生的意义,那么有些事就能说了。
春盈叹道:“许久不曾有新人知道我这个秘密了,有时……我倒也想找人说说话。”
她为君既明变幻出一张藤椅:“坐。”
复又说道:“都说修士无来生,外人看来,我也是一名正统得不能再正统的修士了,我却在本质上是一名既非灵族也非人族,更不是妖族的……不知道如何定义的蛇。”
人的面具戴久了,总以为那就是本来面目。
却又能在某些时刻,被振聋发聩的提醒:那不是你。
“四季轮回,万物轮回,蛇也要冬眠再苏醒。”春盈说道,“我每次蜕生的时候,都在想一件事——为什么修士就没有轮回呢?”
她迎来送往了许多人。
每一个九百年,都要见证一些故人的离别,再见证一些新人的到来。
纵然蜕生能让她忘记很多事,可那些感情、记忆……终究在她的灵魂里埋下了痕迹。
她提起了一件事:“这一个九百年里,我见过一位修士。”
君既明:“修士?”
“他本是一位凡人,遭逢变劫,机缘巧合之下,入玄得道。”
君既明心中已然有了些悲伤的预感,他说道:“然后呢?”
“然后他死了。”春盈说道,“他说一生挚爱亲朋已不在,他入了道,失去了来生,便无来世再会的可能。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修道?他一生所求,本就不是得道飞升。他只想做一个有来生的凡人。”
“……”君既明皱眉,“可是他入道了。”
注定失去轮回,死生与否,还有什么意义?
春盈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便是另一个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