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这牢房无处可藏东西,他不戴,势必会被贪心不足的奸恶之徒摸去。
这容诀可就不乐意了,思来想去还是自己戴着最为保险。
不过是做出抚摸动作,都牵动得浑身一阵隐痛,容诀再不敢轻举妄动了。他这副身子,是真的在审讯过程中受创极大,难怪那些审讯官没再折腾他,容诀自己都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快要散架了。
又是几声闷滞的咳嗽,连带着胸腔都泛起细细密密的痛意。
容诀手指抠进掌心,咬牙忍下了。
傍晚,到了狱卒送饭时间。很快一名狱守打扮的青年低头进来,照例把食盒放在牢房门口。
容诀没有立刻去拿,对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两人皆是岿然不动。
容诀不由诧异,就算是殷无秽私下里给他送药,也都是连着食盒一起放的,这是——
不等容诀反应,青年见附近空无一人,单膝跪下,恭敬道:
“属下参见督主。”
第76章
这是东厂隐匿在外的暗线成员,来的速度比容诀预估中还要快上一些。
不过,正合他意。
青年将他们混入丝绸商,目前住在织造局安排的厢房里一事告诉容诀,并且他们已经布置好了离宫路线。只要容诀这边也没问题,一声令下,随时可以离开皇宫。
“督主,刑部大牢的狱守被全部清换,我们的人也只能趁每天送饭的时间进来一会。剩下的,还要督主自己想办法脱身。”
容诀闻言并不意外,人是殷无秽换的,为了防止他被严刑逼供。不过,这其中还有没有别的意思尚待商榷。
“咱家知道。这件事,咱家可以自己解决。”
容诀手指摩挲了一下腰间玉璧,眼睫轻轻垂了下去,教人看不出其中复杂神色。
青年递给他一物,“这是拓印钥匙的膜具。届时督主可用它脱离囚笼,我们的人会在刑部衙署外接应督主。”
“嗯。”
安排的很细致,连容诀可能需要的工具都考虑到了,也方便隐藏。
“那属下先行告退。明日同一时间属下会再过来,等督主令。”青年起身,告别了容诀。四下一看,确认无人后快步离开了。
容诀拿过食盒,步履徐徐地回到榻上。
他实在没什么胃口,身上还在痛着,脑中更是一团乱麻。容诀背靠墙壁抱住自己,慢慢缓和身上的痛苦,也梳理脑中的纷杂。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年关一过,按照殷无秽的计划,他要大肆清理朝中反对官员,再提拔自己的人手顶上。
到那时,他就没有机会了。
拖地愈久,变故也就愈多。
最后离开的时间容诀定在了国宴当晚,也就是两天之后。
届时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以及番邦使臣会全部出席到场,都是地位显赫的人物,保护人手自不必说,皇宫大半侍卫肯定都会被调去那里。
其他地方守备松懈,是最好出逃的时机。
虽然,时间上还是太仓促了些,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容诀没有料到他会受到这么严酷的审讯,而殷无秽为此把刑部下面的人全换了个遍。可以确定的是,殷无秽的心腹差不多都安排在这里了,容诀要想出去难如登天,他不会放手的。
殷无秽从什么时候起对他固执成了这样。偏偏,他要走必须经过殷无秽,这个中麻烦叫容诀头疼。
他实在不想面对殷无秽。
不是厌恶到不愿见他,而是,容诀现在对殷无秽的感情十分复杂。
这么多年的相伴,便是养条狗都有感情了,何况是处处对他推心置腹炽烈直白的殷无秽。
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容诀是真的很重视殷无秽,在意他,纵容默许少年的一切行为,即使被冒犯了也不以为忤。
不想,现在的殷无秽竟对他做出这种事,种种狂悖背德着实叫容诀吃不消。
他更加不想的,是步先帝的后尘。
所以,到此为止吧。
他既做不到憎恨殷无秽,又没法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与其清醒痛苦地沉沦,不如趁现在,尚为时未晚,彻底拨正这个一开始犯下的错误。
这是容诀果断而决绝的想法,却不是殷无秽的。
在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中,只要有一人不说退场,就断不了。
却说殷无秽彻底清换了刑部牢狱的狱守之后,不仅刑部官员置喙不了,他们甚至连殷无秽的意图都猜测不出,就主动巴巴地将其奉上了。
给殷无秽大开方便之门,随时出入牢狱,绝不打扰。
至于殷无秽感不感念他们的识相,这就不得而知了。
月上中天,一笼寒凉。殷无秽处理完朝政之后第一时间步入了这里。
听见他的脚步声,容诀也没有给出什么明显的反应,眼睫轻轻扑簌了一下,很快接受现实。
该来的总要来,快刀斩乱麻。
也好。
殷无秽用钥匙打开牢门,举步走近,他一眼看见凉了的食盒,温声问道:“是送来的饭菜不合口味么,怎么都没吃一点。”
眨眼间殷无秽就在他身旁坐下,两人之间亲昵的姿态和问话宛如一对寻常眷侣。如果不过不是容诀此刻身在牢狱的话,他真的会这样想。
不过——
容诀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不是饭菜不合口味,是咱家浑身疼得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