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家就是段漱羽的店。
夏渔走进去,段漱羽正在扎纸人。
傍晚时分,天色本就转暗,店里的煤油灯光线微弱,只能照亮段漱羽周围。线香的气味萦绕房间,搭配着挂着的纸人和纸轿,显得非常阴森。
见到夏渔来,段漱羽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她指了指她面前的板凳:“坐。”
段漱羽应该是一个喜欢掌握话语主导权的人,没等夏渔开口,她就问:“说说看,你为什么要调查古筝?”
她不想看见来访者对她有多余的情绪。
这正合她意,夏渔也不寒暄了:“你知道前段时间那个死者全是女性的连环杀人案吗?凶手是古筝的儿子。”
段漱羽动作顿住了。
她知道夏渔是警察,知道故人有个不知所踪的儿子,也知道凶手的名字,但她不知道凶手会是故人的儿子。
“所以呢?你想说那个凶手有今天都是因为古筝?”她的语气变差。
“从那个凶手的口中,我得知古筝的真名是顾丹铮,丹心的丹,铮铮铁骨的铮。”
夏渔说:“我想了解她,了解顾丹铮。”
“丹、铮……”
段漱羽一愣,这个名字她从来没有听古筝说过。
“我从来不知道她有这样一个名字。在我的印象里,她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仿佛对受到的欺辱毫无所觉。”
顾丹铮的眼睛里永远蒙着一层水雾,浑身带着忧愁善感的气质。
“其实我曾经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段漱羽以为顾丹铮永远学不会反抗。不管是谁都可以欺负她,明明她是先来的老人,为什么会被新人指使?
段漱羽不理解。
但后来顾丹铮对她说:“我在赎罪。”
“她说她的家人做错了事,她身负罪孽,她要为此赎罪。”
段漱羽不懂她的家人做错事关她什么事,追问她到底是什么事的时候她却不肯说。
赎罪……
夏渔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顾丹铮是顾荃的女儿,顾荃被枪毙的时候她五岁,她有了相应的记忆。
她被所谓的亲戚带走的时候,那个亲戚兴许给她灌输了不好的思想,类似于她的父亲罪该万死,她享受了她父亲带来的好处,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年幼的小女孩三观不成熟,依然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因为觉得自己需要赎罪,所以她逆来顺受。
可这么一来,她不应该会生下顾泽漆,是什么原因驱使她生下顾泽漆,又是什么原因驱使她生下孩子后又意图杀死他?
一团乱麻。
“但你好像不讨厌她。”
“她帮助过我。”段漱羽说,“在我被卖到城中区的第一年,多亏了她,我不至于被折磨致死……其实很多姐妹都感激她,因为她保护了很多人。”
这和她之前得到的信息矛盾,夏渔疑惑:“但是她生病的时候你们没有出钱给她治病,她死后尸体被扔到后山,也无人在意。”
“……”
段漱羽起身,快步走过去把店门关上。即使过去了十年,当年的事依旧历历在目。
“没人敢替她收尸,她惹上了大麻烦。”
段漱羽压低了声音:“你以为仅仅是生孩子就能让她的客人减少?她漂亮又有气质,是城中区独一份。”
“那为什么……?”
段漱羽从堂弟那儿得知了夏渔很多事迹,她对她比较放心,于是她大胆地说出了口:“她和一个卧底警察好上了,那个卧底没多久就被残忍杀害,尸体挂在城中区好几天。她因为试图替他敛尸而被毒打一顿,她的儿子因此早产。生孩子大出血加上受了刺激,她才会生重病。”
“当时蔡刀放话说谁敢帮她下场就跟那个卧底一样,这谁敢?”
“我记得有个叫‘丰昌’的替她收敛了尸骨,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丰昌的地位和我们不同。”
丰昌能做的事情,她们不一定能做。
“那个卧底叫什么名字?”
“应该是叫甘遂?”
“甘遂?!”
夏渔感受到了一丝荒谬,她追问:“你能详细讲讲甘遂和顾丹铮的事情吗?只要是你了解的,请务必告诉我。”
段漱羽其实也不是很了解,毕竟甘遂死的时候她也才到城中区一两年。
但她记得甘遂有着标准的那个年代男大学生的长相,逢人就爱露齿一笑,完全不像是他们城中区的人。
虽然他确实不是。
本来他们那种打手和她们这些妓女不会有交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顾丹铮和甘遂走得很近,她甚至能看到顾丹铮脸上露出她从未见过的开怀的笑。
这是好事。段漱羽想,如果顾丹铮能够跟着他走的话,或许不用干这种工作了。
可谁能想到甘遂是卧底警察。
和他走得近的顾丹铮也接受了拷问,但因为她长久以来的柔顺让蔡刀他们暂且信任她,没有对她下杀手。
但那个孩子,他们怀疑他有可能是卧底的种,于是想要杀死他,不过见顾丹铮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就放弃了。
反正卧底已经死了,这个孩子是谁的种不重要,以后依旧可以替他们做事。
“那小崽子应该不是甘遂的儿子,不然顾丹铮不会对他视若无睹。他能长这么大多亏了当时的一个小姐妹,不过他既然是那个案子的凶手,我倒希望他那时候就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