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天下弘善并不是那种摆烂人。
    诚然，当他还不叫做天下弘善的时候，他曾经生活在落后的、来自数百年前的村落。而在经历了那一场变故之后，他利用自己的妹妹成功创立了后来成为官方认证的正规宗教的“月治教”，在建设月治教团的同时培养着杀手、在社会的各行各业安插了来自月治教的卧底，并且还组织安排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实验……
    越是清楚这些事情的人，就越容易对他感到忌惮。
    所以……在b突然想通了天下弘善此时此刻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之后，他只感到疑惑不解。
    可能他确实无法和活了几百年的家伙共情吧，但是无论怎么说……
    b心想。
    这可真是个疯子，包括但不限于san值等各种意义上的疯子。
    壁谷聪羽说：“无论你想说什么，我只劝你最好闭上嘴，不然你只死得更痛苦。毕竟你自己应该也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你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随后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对着b伸出手：“小绍，到我的身边来，离他远一些。”
    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把我忘了吗？看来……确实不能小看有时候npc对玩家的复杂情感。b点了点头，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毫无异议地走到了青年的身边。
    “你还是害怕了。”
    面对这样流露出警惕之色的壁谷聪羽，天下弘善轻轻笑出了声，不过说出这些话时的语调与其说是冷嘲热讽，倒不如说更像是真正的一位老师对学生的打趣，类似于“你这样的好孩子也会有这种时候啊”这种的。
    “不用担心，聪羽。你一直都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也很自信。而实际上，你的这种聪明和自信使你做得一切都几乎没有什么问题，你也确实不用担心我事到如今还会做些什么，毕竟你准备得很万无一失……就像你刚才说得那句话一样，你自己最清楚这一点了，不是吗？”
    多么滑稽的一幕。
    天下弘善看起来真的很耐心、很认真，如同一个长辈劝导陷入麻烦中的后辈一般、真心实意地去告诉壁谷聪羽，告诉他——
    不用担心无法杀死我。
    偏偏他看起来是那么认真可靠，但这样反而只会令壁谷聪羽感到更加奇怪。
    就算理智告诉壁谷聪羽，一切应该是万无一失了，教团那边因为近期的舆论而自顾不暇，能够调动的杀手也已经被自己支开，至于高安康……即使他赶了过来，又怎么比得上自己身边的那位“少女”？
    可是天下弘善为什么又是这副装模作样的态度？为什么他永远都能露出这副模样？他这个人……真的还会因为什么事情而变了脸色吗？
    但是事到如今，这些也不那么重要了。
    壁谷聪羽稍稍挑了挑眉，准备安静听听天下弘善还想说些什么。
    “我只是想和我的妹妹说说话。”天下弘善说道，“毕竟这是最后了……哎呀，这么一想，我和月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事情呢。在最后想和妹妹说一两句话，并不算过分的要求吧？”
    “你当初可没有让我和我的父母说上什么话。”
    壁谷聪羽看起来像是短暂考虑了一下。不得不说，他们两个真的是令b感到“叹为观止”——一个认真告诉对方“别担心我死不了”，另一个则在紧要关头认真考虑要不要答应对方最后的意愿。
    ……还真是都很有恃无恐呢。
    随后，b便听到壁谷聪羽说道：“不过无所谓，你想说的话那就说吧，但是月小姐究竟想不想和你聊上几句，就算问我也得不到答案。”
    天下弘善看向了月。
    月回以了沉静的目光。
    这对一同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数百年的时光的兄妹四目相对，明明曾经都是在遥远村落里艰难生存的孩童，而如今却变成这副模样。因为一场意外、因为某个存在的“干扰”——他们原本应当悲痛度过的短暂人生从此得到了转折。
    但这种转折绝对不不代表着什么好事。
    终于，她开口了。
    她没有明确表示“可以”或是“不可以” 但是她愿意出声便已经算是一种回答了。
    “哥哥。”她这样说着，一如数百年前那样喊她的兄长。不过这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当初女孩子那种稚嫩的嗓音，取而代之的依旧是令b感到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月。”天下弘善在得到回应之后微微笑了，仿佛他真的是什么爱护妹妹的好哥哥一般，“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当时没有立即得到回答的问题，他又重复问了一遍：“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白发少女怔怔地看着他，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唉。”
    在一小段并不漫长的沉默后，b听到天下弘善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
    “果然，说到底……你也还是人类啊。”
    他的目光变了，虽然依旧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包容，但他不再是一个耐心的倾听者了。与之前的那副姿态，天下弘善此时反而看起来更像是在为家里孩子做出了不正确的决定而感到了失望。
    之后他们都没有再说些什么，就这样向着废弃仓库的方向走去。
    “……”
    结果这一刻还是要来了啊。
    b见壁谷聪羽动身了，便跟在了他的身边。这里目前除了他们四人外暂时看不到其他人的踪迹，并且也不像是已经有人来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