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子之言传出宫墙之前,御史台先一步知晓。
荀攸烤着火,双手兜在袖中,听了侍郎学话,神色倒不曾动容。
很快关东的战况,或真或假,源源不断传至长安,幽州公孙瓒和刘虞打起来啦,冀州袁绍要占雒阳啦,兖州牧曹操屠了东郡陈氏、张氏、刘氏…扬州袁术到处劫掠百姓,抢夺粮草,还有徐州,徐州竟然有个黔首自封为王,造反了,徐州下邳等郡,许多乡里响应……
长安城中士人,大多从关东避乱而来,寻常人等听得这些真假难辨的消息,各生慌乱,倒也不至令流言遍地。
至于有心之人,总会有心。
……
蔡邕是耷着眉眼离开尚方所的。
“国丈之事,莫非不曾办得?”御者服侍他上车问道。
蔡邕摇摇头。
“国丈可是有什么烦恼之事?”御者扬鞭,銮车缓缓起程。
蔡邕想了想,觉得也无甚紧要事,心中亦难宁静,便也开口说了。
女儿虽作得皇后,但他向来是不愿越矩,就是近来暗传得宫中消息,他也不曾议论半分。
只是,他的心血之作《汉史》如今完成,听闻尚方所能制印图书,起了念头前来问询。
尚方令倒也恭敬,听了他的来意,却作为难,道明年已定了制印太尉先父慈明公作注的《礼记》。
且为着先已定好,要将六经,并太尉先前定下的,先秦几家诸子之学都刻印了,好传去州郡里教化。
他私自撰写的汉史,哪能与诸子之书相比,但依尚方令之言,便想印书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我今年六十又三,恐怕难见汉史印制之日了。”他忍不住叹气。
“国丈怎不找个私舍?听说长安也有书舍,雇得雕工木匠作活。”御者随口道。
“我也问过,私舍雕工实在不堪,况也印不得大卷。”蔡邕叹口气。
私舍讲求利益,诗书这些文章卷多,谁家也没雇得许多工匠,多不过印些粗糙的房中术卷而已。
“小人到听说一家,或许能印得大卷。”御者高高扬起鞭,轻轻挥下。
“果然?”
“小人也不清楚,国丈若是有意,小人便去领那商家前来拜见,国丈当面问他,如何?”
第217章 大凶之兆
河东郡治所安邑太守府
三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看不清颜色男子,被缚在堂下。
“这几位学吏品行不堪,行悖常理,铮非主官,不敢私自处置,如今都交与段太守。”
堂中说话的少年尚未及弱冠,容貌清俊,一袭青衫,腰间挂了一枚算盘,说话十分客气。
他的官职不过四百石小吏,只是今岁负责管理织社事宜,段煨却不敢托大,认真问道,“哪里的话,不知这几个…可是举止不端?”
太尉带了一半学吏西征,却还十分敦促河东教化,又特别交代要教织社的妇孺,他请示过后,便依前例,又主持了一次策试,取了些学吏补足。
但织社都是女子,学吏却都是男子,这一来二去,便不时出些事故。
“正是。”荀铮点头。
“太守,小吏冤枉啊!”一人突然开口,“明明是那农妇轻薄来挑,上官却不细究,就将我论罪,小吏不服!”
此人乌青肿着一只眼,形容十分不堪。
“小吏也是!”
“明明妇人轻佻,小人怎生会做那等不堪之事!”
有人开口,其余二人也都忍不住。
段煨看向荀铮,见他神色八风不动,便知无改,招手让衙役上来,将人都拖去牢狱。
“灵均,确认这几人之过?”待人去后,段煨还是又问了一回。
倒不是他不相信,只是上次就出现过差点翻案的情况,有个族中有些本事的人,使人去差点做成诬告,如今还有些流言。
“放心,”荀铮神色一凛,“这次人证物证俱全,再不会有误,让段太守为难。”
段煨叹了口气,“并非为难,只是…这男女之间,毕竟不好相接,如今又有些流言,太尉初心是教化,可百姓却未必明白。”
“不明白就要教明白,难道要让百姓一直不明不白?而非要借彼不明白,而为己取利,学吏之责不正在此吗?”荀铮长眉一挑,“况且,百姓岂会真不明白?你当这几个模样,是我打的?”
段煨被点破,也是讪讪一笑,他就是天性,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偏偏遇到荀太尉这位喜好折腾的上官。
“今岁织社所学之绩,倒比去岁农夫强出许多。”他带着一点讨好的口气道,“都是灵均功劳。”
“教化之事,非我之责,亦非我之功,俱是段太守安排,”荀铮却没接茬,“我皆具表上奏朝廷,让叔父知道太守之功劳。”
“只是,这几个学吏,身俱教化之职,却行不端之事,需要重处,以儆效尤,还请太守费心。”
“好好。”段煨连声接了。
荀铮事务还忙,将人交了,便告辞离去。
段煨摸着胡须,目送他风风火火的身影,想起这位少年空谷幽兰气质的父亲,这父子两粗看表面实在不同。
内里却一般,此子掌织社,其父掌布帛出入,都清白如水,会恩威并施,太尉便算了,荀氏竟都是这等人物,实在…骇人。
“太守,要如何处置那三人?”下吏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