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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夫君几日才归家,总要见见孩子。”唐淑跟过去,站在他身旁柔声道。
    荀彧沉默的望了孩子一会儿,“我意将阿貘过继含光,夫人以为如何?”
    ……
    唐淑听得清清楚楚。
    有那么一会儿,她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想尖叫。
    但并没有。
    他们将来会有庶子,隔壁三伯有两个孩子,荀含光也还有亲兄弟虽然也只有一子但那才是他家亲兄弟,她可以找出许多理由,但是……但是……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心中已经决定。
    她可以拒绝,但只会让他感到为难,也或许只是为难。
    他总有原因的。
    她绝望了。
    她只是后悔,不该这时候说阿月有孩子的。
    望着灯火莹莹中俊美的夫君,依旧温文清雅,他有一丝舍不得吗?是因为有了庶子所以才如此吗?
    她甚至忽然不明白,活到今日,人生四十年,究竟算什么。
    她算什么。
    她痛恨自己,甚至说不出拒绝。
    “夫君这样说,必有缘由,妾岂有不依。”她这样说着,眼中湿润了。
    “常青只有阿欷一子,同支族兄弟中,阿貘如今年纪最小,若是过继,便不必两边牵挂。”荀彧缓缓道。
    “夫君总是顾虑周全……”唐氏轻轻道。
    “夜已深,你早些回屋休息,明日我还要往宫中去,你不必早起相送。”
    “今晚夫君歇在何处?可要沐浴?我安排阿杏服侍”几乎是条件反射,唐淑立即心神转回来。
    “不必,我在书房看书,也不过两个时辰,就该出门了。”他转身就走,唐淑追了两步,“不必相送,”荀彧回过身,仍然温言轻语,“回屋休息吧。”
    唐淑脚下发软,却坚强的支撑着没有倒下。
    她不能倒,否则说起来,岂不是对出继有怨言?
    她听到一声低低的抽泣。
    “阿薇?”
    “阿娘,小叔父、小叔父,是不是不大好了?”荀昭眼中含泪轻声问。
    ……不好了?
    这个猜测让唐淑回过神。
    ……若是如此,倒也说得通,情况也没那么糟糕了。
    她感到手脚渐渐回暖。
    若是如此,虽然过继,却不至分离,阿蕙向来随和,不会不许她与孩子亲近。
    此时想起曾经灿若骄阳的少年,如今满朝敬畏的太尉,唐淑也感到惋惜了。
    书房之内,荀彧摊开荀柔当年写的四民论,却看不下去。
    这一篇,自然不是流传出去的那一篇,而是当初未曾删减的原稿。
    这篇文章,本该烧掉,不留一丝在世,当初却不知为何抄录下来,藏在书房密匣之中。
    他低头看,士论篇每一个字,都像哲哲螽斯,直钻进他的眼里,混乱的旋转跳跃,一个字也看不清明。
    最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缓缓的落在手上。
    血渍在太尉府中,早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掌上、指甲上一丝也不曾留,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起那粘稠感,血肉生生撕裂的感觉,心慌揣栗,惶悸焦怵,五内俱焚。
    荀彧蜷起手指,将拳抵在额角,仍然感到手在隐隐颤抖。
    何以至此?
    他问自己。
    将何以往?
    又复能问谁人?
    ……
    太尉遇刺,天子震怒,着令廷尉究查。
    太尉府自行刺之日,紧闭府门,又正是冬至息政,竟不得打探消息。
    至于消息,漫天乱飞,或说太尉重伤,或说太尉已死,又有人称,刺客并未得手,这是太尉有意引蛇出洞。
    众人或信或否,却都一时默契噤声。
    杨司空此时却上书一封,以为今岁大凶,朝廷应当举行一场大傩祓之礼,天子当即被应允,刷了一回恰到好处的存在感,被不少人腹诽狡猾。
    接着,司徒王允又上书请问虎符,太尉如何且不论,但虎符的归属总要说清,太尉或能掌兵或不能掌兵,虎符都需有人行使,否则一旦战事起,朝廷应对不及。
    因为息政,这份上书留中未发。
    然而,恰于此期,忽而,右扶风郿县农民李曼造反,与同县百人围攻县衙,杀县令赵俨等官吏,开县中粮仓分粮,以此聚众,自称天子,裹挟百姓奔向临县美阳。
    郿县距长安不到二百里,美阳更近一步,消息传至,满朝震惊。
    第237章 地火明夷
    纵是提虎符的司徒王允,也未想这样巧合。
    天气既干且冷。
    至冬至前飘了两日洒盐似的雪粒后,又放晴了,天苍无云,一道道凛冽寒风,似要将人面皮都刮去一层。
    王允抱着铜炉,自别院乘车入城,将帷幔低垂,深坐帐中,权且忍耐。
    蝗灾过后,民生叛逆,并非奇事,如今朝廷兵马强壮,但选何人为帅,也很重要。
    荀含光这个太尉不能行事,他自觉在这三公位上,比唯唯诺诺的杨文先要得人心,况且,值此之时,舍我其谁?
    王允轻轻呼出一口气,将平了平炭火一样沸腾的心。
    车外一阵喧哗,唤人去问询,却是廷尉查抄了一家书肆。
    书肆的仆役并匠人,皆缚串一线,垂头丧气的被兵士驱赶,道旁两边站着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从先头几天不同,大家渐渐有共识太尉荀含光恐怕真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