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眉合掌向佛行礼,转身面向澜止:“本非佛门人,何苦强留之。澜止,佛不受你的香,准你还俗了。”
***
思过堂外,鹿鸣依稀听见脚步声,堂门打开,走出来的是澜止和长眉。
长眉送澜止到门外:“去吧。”
澜止又一次拜谢过师恩,长眉受完他的礼,转身回到堂内,思过堂漆黑的大门闭紧,枫林寂静,只留了两个人。
昨夜刚下过雪,今日碧空如洗,湛蓝无云,亮得晃眼。
澜止脱去了僧袍,穿了一件青色直裰,清俊面容,看得人心神荡漾。
他一如既往的温温笑着,终于卸下身上万般沉重的枷锁,一身孑然的站在鹿鸣眼前,向他伸出两根手臂,说出那句积压了许久,闷在心头却不能说出口的话:“给我抱抱。”
连鹿鸣都不知道这四个字澜止求盼了多久。
只有澜止知道他走过多少荏苒光阴,屈膝拜过多少神佛,才有今日在晴空白日下,大大方方的向他伸出手臂,讨要拥抱。
鹿鸣脚下踩了云似的,感觉眼前的画面比黄粱还要假,试探着朝他走过去,积雪在脚下踩出破碎声。
鹿鸣描着他的眉眼看了许久,将自己的身体贴进澜止怀里,脸颊刚好靠在澜止肩颈处,轻轻的环抱住澜止:“可以抱了?”
“可以。”澜止很用力的抱住他,像是要证明这是真的。
鹿鸣微凉的鼻尖抵在澜止的脖颈处,口腔中气息温热:“我抱的是澜止,还是冷无尘……”
“澜止。”澜止好像很不喜欢冷无尘这个名字,“我不认识冷无尘,你以后也不要提他,好不好。”
鹿鸣见澜止像是吃醋了似的,将他抱紧了些:“好,我不提他,也不喜欢他,我喜欢澜止。”
鹿鸣俊秀的鼻尖亲昵的蹭了蹭澜止,唇瓣停在与他近在咫尺的地方:“我只喜欢澜止。”
“好。”他才不要当冷无尘。
鹿鸣给他喂下那片叶子的时候,他虽然睁不开眼,但意识是清醒的,对那片叶子的效用有所猜测。
可当他的躯体也苏醒时,他并没有感觉忘记什么。
于是他在回客栈取东西的路上,去求问了大榕树。
榕树早有预料他会去,直白的告诉了他:“那只是一片普通叶子,这世上的确有剔除记忆的法子,可将一部分记忆取出沉入弱水,但不是一片树叶这么简单。”
“所以你是骗他的……”澜止道。
“是啊,我想要你记得那些记忆。”大榕树语气里好像有不满之意,但是极为压制,“他想你忘记那些,是因他无法面对你。是你,让他无法面对你。”
冷无尘喉头一哽:“是。”
除了一个“是”字,他说不出更多话。
大榕树道:“你若想忘记,我现在也可以帮你剔除记忆。”
“不。”那些记忆是鹿鸣的伤痕,也是他的伤痕,但他不想忘记。
冷无尘能感受到,大榕树看着鹿鸣长大,就像鹿鸣的一位长辈:“您放心,他无法面对冷无尘,我就只是澜止。”
大榕树很沉的喘息了一声,静下枝叶,像是闭目睡了,任由冷无尘自己离去。
***
澜止温柔的望着眼前的人,他才不要当冷无尘。冷无尘有战神的使命和枷锁,还把鹿鸣伤的不敢见他,不敢认他,一个人舔舐了几百年的伤口。
他不会舍得伤鹿鸣,永远不会。
澜止往鹿鸣唇上啄了一下,两人抵着额头笑起来,鹿鸣一笑澜止便忍不住想要继续亲他,一直将这两瓣唇蹂/躏到发红才松开口。
鹿鸣把澜止宽大的手掌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片刻,将自己那比他小上一圈的手掌贴了上去,手指穿过指间的缝隙,扣住了他的手。
林鸟欢鸣着从落雪的枝丫间飞起,在晴空中格外显眼,鹿鸣牵着澜止蹦蹦跳跳的下山去,不知道在乐什么,总归是咯咯笑个不停。
澜止任由他拉着:“我们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啊!”鹿鸣理所当然的回眸看向澜止,几乎要牵着他跑起来。
在现实中搭建房子不像画中那样简单,画中的泥沙砖瓦、运输搭建只需意志支配便能完成,但现实里就很繁琐费劲了,所以鹿鸣便澜止买了一处宅院。
房子建在半山腰,周围清净少人,山林静美,走下三四里便是镇子集市,房子的原主是个富人老爷,看中了这块地皮,建了个一进的院子当棋牌茶室,闲暇时跟好友闲居用的。
可是房子刚建好没多久,富人老爷就因为好赌赔上了家当,这处宅院也被抵了债。
债主早挂了牌子要卖,尽管这地方清幽,但买主大都嫌此处离街市远,生活不便,售卖了一年多也没人看上。
鹿鸣一眼就相中了此处,远点不打紧,他跟澜止脚程都快,三五里地不算路程,好在清幽少人。
于是二人签下房地契,鹿鸣从他的乾坤口袋里拿出澜止的钱袋子,付了一两金。
两人又添了些家居用品,鹿鸣把澜止给他做的点心炉子掏出来放在了院子里,洒扫一番,冷清闲置的瓦院里也飘出了炊烟。
就是澜止发现,这只鹿花他的钱越来越顺手了。
从前还会客气客气,让澜止付钱,现在直接把他的钱袋子当自己的用。
住进房子的第一天,鹿鸣坐在炉火前的软毯上,做了件人生最快乐的事——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