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观哑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鹿鸣抬手推开净观:“你怕触犯天条就滚远一些!你怕那些,我不怕!还能如何,难道还能再剔我一次佛骨不成!”
净观被鹿鸣推的后退了几步,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的无能和自私。
鹿鸣的声声诘问响彻在他耳边,他真的是个佛修之人吗?
他的慈悲心就是无能为力的看着这座山上所有的生灵化为焦炭和灰烬吗?
净观在鹿鸣身后,看着鹿鸣双手结起咒印,用尽浑身的术法召唤天河水。
鹿鸣的咒印很奇怪,他分明是个妖魔,咒印却闪烁着金色的佛光。
佛与魔,分明是最不相容的,此刻却同时出现在了鹿鸣的身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净观是绝不可能相信,真的有人能借用魔的力量,结出金光佛印。
终究是世人太浅薄,悟不透佛法玄妙。
鹿鸣双手驱动咒印,山林间骤然狂风大作,树梢的火苗也被烧的来回晃动。
天上的云朵急遽的舒卷,层层叠叠的堆积在一次,黑色的夜幕骤然撕开一道裂口,泄出碧蓝色天光,天河水顺着裂口奔腾而下,如瀑布一般飞流而下,浇灭山林的烈火。
万物皆有灵性,山林中的鸟兽在激动的尖叫,就连净观也听出了他们的雀跃。
山下的人们惊叹着眼前这一幕。
竟然有河水从天上流泻下来!
是天神来救他们了!
人们欢呼雀跃着,频频的向天神磕头叩拜,仰望着滔滔而下的天河水!
净观站在鹿鸣身后,他求佛问道,可从不知天神就在他眼前。
净观一瞬不瞬的望着鹿鸣的背影,他只是那么小的一只小鹿,一只手就能圈过来,一块肩膀就能托起他。
可现在,他却手掌天,脚踩地,用他单薄瘦弱的身体,撑起了整个蹉跎山。
净观想抱一抱他,却又心生敬畏,他才是不可亵渎的神灵。
天水浇灭大火,山林里的温度也逐渐降了下来,山林在欢呼声里再度恢复平静,树上挂满了水珠,像是刚下过一场新雨。
山风吹走了焦土的味道,只留下水汽的清新。
鹿鸣体力耗损过度,单膝撑在地上,剧烈的喘息。
侯老爷躲在暗处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太惊奇了!
天水倒流,简直是千年不遇的奇景!
几个道士也没有想到,这只妖魔的道行竟如此高深,能引来天河之水!
几个人瞠目的张着嘴,丝毫没有察觉净观静悄悄的站在了他身后。
“原来是你。”净观沉沉的看着眼前这位侯老爷。
侯老爷闻声转头,这么大的火,和尚竟然毫发无损!
侯老爷指着和尚下令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杀了这只和尚!”
几个道士相互看了一眼,道行高深的妖魔他们打不过,一个臭秃驴他们还对付不了吗!
几个道士叫嚣着向和尚冲过去,却没想到,他们真的打不过。
这和尚的道行也不浅,三招两式之间,这几个道士便败下阵来,落荒而逃。
刚逃了没几步,后背骤然一通,和尚竟将飞刀射中了他们后心。
那些人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和尚,杀人了。
侯老爷更是吓得双腿一软,哆嗦着坐在了地上:“你……杀人!”
“我杀人如何?”净观缓慢的迈着步子,却带着极大的压迫感。
鹿鸣都能为了山林间的生灵犯下天条,他就算是破了杀戒,为人间除害又如何!
侯老爷对着和尚的印象一直是畏畏缩缩,从没想过他还会杀人!
净观的目光盯着侯老爷,他现在竟无比认同鹿鸣的话。
这个侯老爷仗着自己有钱有势,请来道士引起山林大火,险些屠灭整个山林的生灵。
鹿鸣那日都放过了侯老爷,可这个人心存怨恨,非要杀之后快!
若非这个侯老爷心胸狭窄,行事毒辣,又怎么会逼鹿鸣犯了天条,倒引天河水救火!
这样的恶人,难道不该死吗?
比妖魔更像妖魔,比妖魔更该天诛!
侯老爷腿软的跪在地上求饶:“大师,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在哪个庙宇,我回去立刻给你塑金身佛像!大师,大……”
侯老爷喉中一哽,净观手中掷出的叶片已经划破了他的喉咙。
侯老爷直挺挺的倒下去,净观低垂着眸,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不值得同情。
净观回到了山林小筑,鹿鸣因为耗损过度昏厥在院中,净观将人抱起放回床上,让他好生休息。
鹿鸣一连睡了三日,净观寸步不离的守在他床前。
山林中的鸟兽似乎有预感这里住着那夜救他们的人,家门口时不时的便会出现些山果,是他们特地送来表示感谢的。
净观每次取走这些果蔬时,都会道一声谢谢。
他从前对着山林小筑抵触颇深,如今却觉得,这里无比的祥和。
或许是有鹿鸣在的缘故吧。
净观做了藕粉糖羹进屋,鹿鸣已经醒了。
他像是睡多了一般,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角,闻见了桂花糖羹的香味,转头看见了净观。
鹿鸣笑了笑:“我还当你吓跑了。”
净观不明所以:“我为何会吓跑。”
难道在鹿鸣的眼里,他的胆子就这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