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遗言里,只有一句提到了容成宣,他哀求师尊不要放弃容成宣的腿。
后来,师尊就把他抱进了石洞里,闭关十天十夜,昼夜不分为他疗伤,此事只有容成宣知道,师尊不想让其余人跟着担心。
等师尊再出关时,灵力几乎耗尽了,他抱着气息奄奄的李锦绣进去,又抱着虚弱不堪的李锦绣出来。脸色比怀里的徒弟还要苍白。
十天时间,几乎耗尽了他的心血,才将徒儿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之后,师尊就把人|交给徒儿们照顾了,他自己则是继续闭关疗伤静养。还命容成宣保密。
等李锦绣醒来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一睁眼就看见了容成宣通红的双眼。
那时所有人都说,是容成宣日夜不休守在他的床边,都生生熬吐了血,也不肯休息,一心一意等李锦绣醒来。
李锦绣不疑有他,当时就信了,问起师尊时,容成宣撒了个谎,说师尊还在生气,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见他。
少年脸上一瞬间流露出的落寞神情,清晰无比地落在容成宣眼底,也在时隔多年后,通过记忆回旋的方式,清晰映入李锦绣的眼帘。
李锦绣养好伤后,师尊也出关了,不等少年满心欢喜地带着道歉礼物跑去寻师尊,等来的却是师尊的责罚。
命沈银竹将人带去戒律堂,当众打他五十棍,边打边让他高声说自己错在了哪儿。
好不容易才养好伤,能下地跑了。一顿打又让他趴回了床上。
容成宣又哭红了眼睛,夜夜守着李锦绣,给他喂水喂药,他说师尊只是关心则乱,让李锦绣不要记恨。
还说,道歉礼物等伤好了再送吧。
“师尊他又老又顽固!”少年锦绣气呼呼的,不小心扯痛了伤口,眼眶也疼得发红,“他一直都不喜欢我!嫌我出身不好,恨我拜师时,当众让他难堪到下不来台!”
“狗屁的道歉礼物!我才不要跟他道歉!我只是想帮师兄换一架好轮椅,我有什么错?”
“锦绣,你千万别这样说,师尊对你我有养育教导之恩,没有师尊就没有如今的你我。”
容成宣温声细语的安抚,眼尾的余光却扫向了窗外,那里有道模糊的人影,在一片斑驳摇晃的树影中,显得格外清冷萧索还落寞。
“还是师兄对我最好了!”李锦绣特别感动,还把所谓的道歉礼物,转送给了容成宣,是一只木头雕的小鹰,“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师兄了,为师兄做任何事都愿意。”
“就会贫嘴。”容成宣抿唇笑,一边时刻偷望师尊,一边引导李锦绣说更夸张的话,“下回可不许这般莽撞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不活了。”
“好呀,反正我们当初结拜时就说好的,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李锦绣说,“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永远都在一起!
这句话也成为了容成宣日后的护身符,通过容成宣的视角,李锦绣发现,原来三年前,师尊要杀容成宣为李锦绣陪葬。
可就是不愿意让他们一起死,所以才留了容成宣的性命。
容成宣知道师尊因为锦绣,想杀自己,就故意接受了小师妹的示好,与小师妹故作恩爱。
李锦绣头痛欲裂,整个人摇摇晃晃,险些站不稳了。
可读心还在继续。
他通过容成宣的视角,得知了很多从未注意到的细节。
受伤卧病在床时,守着他的不仅有容成宣,还有夜夜都躲在门外的师尊。
每天早上一睁眼,就看见窗台上放的装有各种点心,蜜饯的纸包,不是容成宣给他的惊喜,而是师尊留下的。
他每回下山历练前,从容成宣手里拿到的,装有各种丹药,符咒,以及法器的乾坤袋,都是师尊借容成宣的手给他的。
容成宣不喜欢李锦绣跟师尊亲近,师尊每次寒症发作时,容成宣都要装病,强行把李锦绣留在身边。
事后容成宣茶言茶语向师尊请罪,还说:“小师弟昨夜彻夜未眠,眼下正在弟子房中休息。”
除此之外,李锦绣并没有在容成宣的记忆里,探知出他二人曾经相爱过的证据,连亲密的画面都没有。
结束读心后,李锦绣已经浑身大汗淋漓,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脑子里还不断浮现着各种错乱的画面。
顾不得容成宣了,他头疼到快要炸开了,踉踉跄跄就跑走了。
不知不觉就走回了从前住过的院子。
可能是和师尊双修久了,身上沾染了太多师尊的气息,李锦绣轻而易举就踏进了院子。
他恍惚间想起容成宣曾说过,从前的李锦绣每年生辰时,都会写下愿望,挂在梅树上。
脚下虚浮地走了过去。
李锦绣拽下彩带,垂眸望去。
六岁生辰愿望:一愿师尊寒症得解,二愿三师兄双腿恢复正常,三愿自己长命百岁。
又拽一条,还是如此,之后的每一年生辰愿望就没变过,直到李锦绣十七岁,也就是三年前,临死的那个晚上,他写下了十七岁的生辰愿望:江寒溯,我在地狱里等你!
不知打哪儿吹来一阵寒风,将李锦绣手里的彩带一条条吹飞出去,脑子里错乱不堪的画面,终于在此刻成型了——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师尊死了。
起因是一条人命。
那是李锦绣母亲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