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付野本人,亲自重回故地,踏上了那片与他不死不休的土地。
等再见到云稚已经是很多天之后的事情了。
帝都下了雪,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
他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跟个球似的,撅着屁股在椅子前面,把椅面落得一层薄雪捏了一排迷你小雪人出来。
“你来啦!”
他一下就注意到了付野,乌黑的眼睛小灯泡似的啪一下亮起来,唇色也比之前瞧着好了几分,他朝付野摆手,笑得满脸高兴。
漫天白雪之中,唯有一点颜色。
一个小雪球猝不及防朝着付野飞来。
付野抬手,很轻松接住,雪块散开,很快送指间散落。
没理他要打雪仗的要求,付野把他推进了屋里。
云稚吸了吸鼻子,“我怎么闻到一股子血味?”
付野松开他的轮椅,绕到另一边,没接话。
又没了,云稚很快觉得是自己闻错了,没放心上。
他总是这样,没心没肺的。
国内最顶尖的技术专家都被付野汇集了起来,在生死线的压迫下,整栋楼都充斥着一股死亡般的压抑。
唯有云稚这个病人,还依旧每天在关心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
付野陪他的时间变长了一点,经常在他的病房里一坐一整天。
云稚还开口,邀请他晚上可以留宿。
被付野毫不留情拆穿拒绝:“然后顺便跟你做个爱?”
“嘿嘿。”
云稚摸摸鼻子,也不辩解:“我现在没办法□□啦,只能亲亲摸摸,你身材这么好,让我摸摸怎么啦,肌肉长出来,不就是让人摸的嘛!”
“……”
付野身上的伤还没好,不可能让他靠近。
有了精密仪器和详细数据,现在手术成功概率已经高达30%,北欧那边传回来消息,已经找到了那个专家。
他们同步往回赶,而这边一并做好随时手术的准备。
然而上天好像注定要毁灭一切美好的事务。
当天半夜,云稚病房内的机器发出激烈的鸣叫声,寂静一片的顶层病房瞬间拉响警报。
等不及了,必须马上手术。
迷迷糊糊被推进手术室前,云稚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突然睁眼,又有了些说话的力气。
“付野……”
“我在!不用怕,一切都会好的。”付野拉住云稚抬起的手,紧紧握住。
从来便是年少老成的他,第一次情绪如此外露。
“不会好了……”
云稚露出一抹微笑,好似早就知道了什么。
“你靠近一点,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好。”
付野双目猩红,马上靠近他,几乎要将耳朵贴至云稚脸庞。
“啵!”
云稚探头,在觊觎已久的那两片薄唇上亲了一下。
轻柔的触感如同羽毛一般,轻飘飘从唇上拂过。
付野呆愣住,好似一瞬间被夺走了心神。
“……让你不给我亲,讨厌。”
云稚满足了,放开付野,跟他说再见,并告诉他房间里有写好的信,让他可以去看。
手术室的大门紧紧闭合,红灯亮起。
付野守在门外,一种恍惚的不安感时刻笼罩着他。
没有几分钟,医生出来,神情默然,轻轻摇了摇头。
付野心头一痛,仿佛被抽掉了灵魂一般站在原地。
刹那间,剧痛无比的哀伤排山倒海般袭来,好似要生生压折他坚挺的脊梁。
无数场景如走马观花一般闪过,付野身形一动,再也无法承受一般,猝然单膝跪地。
巨大的痛苦将他淹没,伴随而来的,是从前被不知何故忽略的一些细节。
一本无形之书,就此在他眼前一页页翻开……
不知过了多久,傅从心步履踉跄,匆忙着赶过来,看到病房门口的灯已经灭了,只有一道身影半跪在门前。
“付……”
不等他开口,付野身形如鬼怪般快速闪显至身前。
傅从心缓慢低头,看到一把刀,贯穿了自己的腹部。
付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底不见半分温度,整个人都散发着死一般的气息。
他看着走廊随着匕首抽走带出的鲜血,逐渐扭曲、破碎——
世界在他面前彻底坍塌。
一道嘀嘀嘀的机械音响起,暴躁地叽里呱啦说了什么,付野一个字都不听。
最后,黑暗覆盖全部。
再睁眼,他回到了手术前与云稚坐在露台上说话的某天。
可那道机械音如同挥之不去的魔咒,它说,这是命运。
付野不信命!
狗屁的命运,他只信自己。
第二次,专家在飞机上,云稚再次进入手术室,残留有记忆的傅从心躲避不及,付野一刀了解了自己。
世界坍塌,剧情再次重来。
第三次,他们克服重重困难,专家下了飞机,可云稚还是在前一天夜里病情恶化起来。
就像那道电子音说的“命运”一样,好似无形之中有一双大手操纵着一切,谁都无法从既定轨道中逃离。
最后那晚,付野在绝望之中,没有让任何人靠近,独自握住云稚的手,与他说了一会儿话。
云稚劝他,说人固有一死。
还说他累了,想要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