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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骨樊笼 第130节
    梁健暗骂了句“晦气”,狼狈起身,正要去捡手电,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轻微的奇怪声响。
    丁零当啷的,像是链条磕碰着什么。
    他心中警钟大作,纵身一窜抓起手电,就势回身、光柱打向那头,厉声喝了句:“谁?”
    手电光柱微微发颤,他看到,那一处的茅屋后头,露出一个头来。
    一个被拎在人手里的、孤零零的头。
    ***
    竹楼坍塌的时候,颜如玉刚奔出门外,他这命金贵,与其喂蛇,还不如留给干爷,干爷毕竟养了他这么多年。
    没想到这楼下一瞬就塌了。
    其实塌了也不奇怪,毕竟竹木结构,又朽了这么多年,哪经得住这么大的阵仗,颜如玉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就栽下去了。
    好在下头是古早时畜养牲畜的地方,也就是中空的一楼,挑高并不高,他滚倒在地时,下意识双手抱头,防着上头再往下砸压,没想到运气挺好,竹楼是塌了,但没有稀里哗啦散架,整体框架还在,斜斜地颤颤撑着,并没有把他压成肉饼。
    他暗自庆幸,伏低身子,手脚并用往外爬,冷不丁手底下软绵绵的,正撑在一个人身上,那人惊骇出声,颤声道:“谁?”
    听声音,是梁婵。
    颜如玉吁了口气,又有点嫌弃,说她:“你到底跟来干什么,来了也是受罪。”
    梁婵听出是他的声音,心下放松不少,这底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不敢大声说话:“你……小点声,万一那蛇也在呢。”
    靠,颜如玉还真没想到这个,被她这么一说,吓出一身冷汗。
    外头的人要是有脑子,最好赶紧生一大堆火,蛇再横,应该还是怕明火的。
    正这么想时,忽然觉得底下没刚刚那么黑了,努力向外看,从偶尔的缝隙中,确乎能看到外头的火焰的跃动光亮,显然,有脑子的人还是多,确实生火了。
    颜如玉看向梁婵,还是看不到人,好在借着这点透入的微光,能隐约看到她的眼睛。
    他招呼梁婵:“走吧,赶紧爬出去,这楼指不定还会二次坍塌。”
    梁婵嗯了一声,正要说什么,面色一下子变了。
    她看到,颜如玉身后,就在他脸侧上方,还有一双眼睛!
    颜如玉见她不动,正觉得奇怪,下一瞬,只觉喉头一紧,身后有人猛然用细绳勒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内收。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且下手极重极狠,颜如玉喉头一塞,登时就喘不上气了,他伸手想往后抓,那人显然是料到了,身子往后一翻,带着他向更深处去。
    梁婵听动静,也知道大事不妙,刹那间心惊肉跳,就在这时,她听到不远处传来陈琮的吼声:“梁婵?”
    太好了,陈琮回来了,梁婵眼眶一热,心里突然就有了底,她大吼道:“这!这!”
    边吼边往颜如玉的方向扑了过去。
    一团漆黑间,扑到了两个人,她双手乱摸,混乱间摸到颜如玉的脸、他脖子上的绳索,又摸到他身后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吼道:“松手!快松手!”
    然而没人吭声,那人也并不把她放在眼里,梁婵急得发疯,伸手在地上摸索,突然摸到一根木条,大概是坍塌时劈裂下来的,她想也不想,抓起来向着后头那人的头猛扎过去。
    就听一声惨叫,那人松了手,向着更里头滚去,颜如玉喉头终于得脱,他双手猛抓着喉头,一时间居然发不出声音。
    好在此时,眼前终于见了光,是陈琮听到声音大步过来,三两下拨开了这头坍塌堵塞的木料茅草。
    梁婵带着哭音爬出来,身子哆嗦得筛糠一般,指着里头向陈琮道:“有人,里头有人!”
    陈琮还没闹清楚是怎么回事,颜如玉也爬出来了。
    他双目血红,一脸狠戾,嘴唇嗫嚅着,像是要发狠,陈琮还以为他对梁婵做了什么,正要上前喝问,他反转过身,发疯般拨打开更多的废料,怒吼道:“给我滚出来!”
    再然后,手臂内探,一把抓住了什么:“出来!”
    陈琮看到,他抓住的是一个人的脚。
    颜如玉震怒之下,力气也是大得惊人,只一只手,硬生生把那人直拖出来:“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后半句话硬生生刹住了。
    陈琮也惊呆了。
    梁婵更是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没错,颜如玉是拖出一个人来,但是,这个人没有头。
    ***
    坍塌的竹楼前头,燃起好大一个火堆。
    陈琮筋疲力尽,垂着手远远坐在一边,偶尔会突然后怕,激灵灵打个寒噤。
    混乱中,那条巨蛇也不知道哪去了。
    点算人数,少了四个。
    一是周吉,后经春焰的人指认,那具没头的尸体就是他。
    二是晓川,当时,她是距离蛇最近的那个,然后众人四下奔逃,再然后楼塌了,废墟里没她,凭空人间蒸发,陈琮怀疑她是被蛇给生吞了,但他不敢说。
    三是廖扬。
    四是梁健,没错,梁健也不见了,陈琮明明记得,竹楼出事、大家飞奔回来救援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往回跑来着,怎么跑着跑着,就跑没了呢?
    这还没开始“营救”呢,就损兵折将,陈琮觉得极其挫败。
    正沮丧间,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陈琮身子一耸,瞬间回头。
    身后依然是茅草屋,一幢一幢密密簇簇,被植被入侵得厉害,无声无息矗立于夜色间,形状诡异,看起来分外瘆人。
    他站起身,确信自己刚刚真的听到了。
    又是一声轻笑,压得很低,像气音,陈琮心头猛跳,试探似地低声问了句:“芥子?”
    第119章
    刚刚那个声音, 真的很像是肖芥子的。
    现在是听不到了,但密密簇簇的茅屋深处、更远些的地方,似乎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 窸窸窣窣。
    会是肖芥子吗?
    陈琮犹豫了一下, 从地上拖起那根树棍, 小心翼翼地向着那个方向缓步过去。
    绕过一幢茅屋, 又拨开一丛杂乱的垂藤,好在身后的那个火堆燃得够旺, 火光冲天, 焰头跃动,橙红色的光穿透无数的缝隙, 足可抵达厚重的黑暗深处。
    那笑声又来了, 压得很低, 柔媚中带着几分诡谲。
    是不是她呢?真的很像。
    陈琮忍不住, 又低声但谨慎地问了句:“芥子?”
    面前是一棵挤塌了茅屋的大榕树, 枝桠上挂下无数的气生根,像一面疏密无序的门帘, 茅屋弱柳扶风样地斜倚在榕树身上,生平头一次, 陈琮发现只要姿态得当、茅屋也可以给人以娇羞之感。
    那声音就是从茅屋的那一面传过来的。
    陈琮拂开那片气生根,说不清是为什么, 缓缓放轻步子。
    “我不管,杀光他们, 把他们通通杀光, 一个都不要留!”
    陈琮的心砰砰跳起来, 声音真的是肖芥子的, 但什么叫“把他们通通杀光”?肖芥子怎么会讲这样的话?
    他有点喘不上气, 好在,用不着冒险绕过去了,茅屋朽坏开裂,从茅草和竹木的罅隙间,他能隐约看到点什么。
    先看到一把握在手里的刀,刀身磨得锃亮,其上还有血迹漫流,握刀的手指节白皙纤细,显然是个女人。
    陈琮屏住呼吸,慢慢挪动身位、换了个角度。
    看到那个拿刀的人了,只不过,她是背对着他的。
    她穿了一件宽袖的外罩白纱袍,衣长及地,长发以红色的发带半束,后背上……
    陈琮先还以为她后背上抱扒着一只大蜘蛛,惊得险些叫出声,好在很快看清楚了,那不是真的蜘蛛,只是刺绣上去的,但是绣技卓绝,重工华丽,正对着看时隐有立体效果。
    不过,即便从侧面看,这蜘蛛也真心让人发寒:它的躯体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后背,八根细长的步足呈向前抓抱状,绣线大部分用黑色,但步足掺金丝,最诡异的是眼睛部分,金红线相间,火光映上去,简直像在转动一般。
    再然后,伴随着轻笑声,她微微侧身,语声温软,语调阴寒:“杀干净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陈琮惊地连退两步,这不是肖芥子是谁?
    他的心跳得几乎要蹦出来,喘息急促,顿了会,惊觉那头没动静了,赶紧一个跨步绕过去。
    果然,人已经走了。
    陈琮站在她刚刚站过的地方,想到她之前说的那两句话,只觉遍体生寒。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叫他:“陈琮?”
    陈琮身子仿佛过电,立时回身,看到肖芥子一脸惊喜,正从几步外的一幢茅草屋后转出来。
    好家伙,这么短的时间,就换了一身现代装了,陈琮不及细想,树棍抡起来,御她于两米之外,喝了句:“你给我站那。”
    肖芥子愣了一下,果真站住了,眼珠子滴溜溜的,不明白他这么如临大敌、连棍都拎上了是为了什么。
    陈琮上下打量她,觉得眼前这个真挺像的,但谨慎起见,还是问她:“鹭鸟飞,打一个字是什么?”
    肖芥子想也不想:“路啊。”
    “不是,你一开始不是答这个。”
    一开始?
    肖芥子想了想:“八?”
    陈琮长吁一口气,这次对了。
    这么独特的错误赛道,除她没谁了。他撒手扔了棍子,这才发觉掌心汗津津的,风吹过来,额头上冰凉,大概额头也出汗了。
    不过还好,总算是找到人了,陈琮如释重负,大步过来,才走了几步,肖芥子吼他:“你站那!”
    又怎么了?陈琮太阳穴微微一跳,旋即收步。
    肖芥子瞪着陈琮看,先时还觉得怪,紧接着就反应过来:陈琮在跟她确认什么,好像要证明她是正主。
    那你呢,你是正主吗?
    “我戳呢?我戳盖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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