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廊的那一头,数十人手持棍棒,井然有序的在后头茫然无辜等待的人们眼前划过,与先前守着的几人相配合,虽是对待贵客,不好用杀鸡儆猴、棒打出头鸟那一招,但稍稍示威还是可以的。
就是因为这样,队列如今虽没有重新排齐,即便屋门被打开,但微风所过之处,依旧是寂静不语。
洛施贴着墙角,还有心情感慨:这铺子的掌柜倒像是有先见之明,预料到了会乱,才做足准备。
她对进屋看画还要钱的事实属猜测,但也不是凭空想象,而是基于用一幅画引起全城乃至全国哄抢的老谋深算的形象,这样的人,不会放过这道关卡。
上二楼的五十两,只会是小头。
而今来看,掌柜的不仅会做生意,就连思虑都如此全面周到。不失为一个能人。
“嘭”的一声,□□砸在墙上的声响打断了洛施无休止发散的思绪,她在夹缝中探头,艰难的望向那里。
那人被丢出屋子,紧接着走出两人,他们的穿着与紧攥棍棒、维持秩序的那些人相同。不知道是不是洛施的错觉,总觉得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如出一辙。
两人中靠近洛施这边的人开口:“竟想偷画?你做出偷窃一事,实在该打!”
被摔出屋,又被砸在墙上缓缓滑落的男人眼神怔怔,倚靠着墙壁。
费了不少功夫流窜在行列中的洛施却是定睛一看,那男人,口中好似喃喃着什么。
而那头,那人一开口,其余人像是收到必须执行的指令,当即分出了两人走过去。两人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就要朝男人招呼过去。
男人仍旧毫无心智般两眼空空,常人该有的反抗、挣扎,或是求饶,他统统都没有。
棍棒并没有打在男人的身上。
通身碧绿的玉箫看似清脆,却是稳稳的隔在下手的棍棒与男人之间,洛施稍一使劲,手执棍棒的小厮虎口发麻,幅度不小的被手中的物件震退。
小厮表情虽怪异,但还是收起了攻势,忌惮的看着洛施。
先前发话揍人的小厮同样觉得这个中途插进来姑娘不容小觑,他抬了抬手,示意身后动怒的兄弟们不要轻举妄动。
洛施手中的玉箫闲不住的转动,她弯腰去扶那人,这时猛然想起,自己这般自诩拔刀相助跳出来对付人的举动,可不就是她从前最不屑的?
还很像一个人。
洛施愣神的瞬间,她身后伸出一只手。反应不慢的洛施可谓是时刻有着防备,当即抓住那可能作乱的手,更是下了狠心说折就要折。
“师父?”洛施握着玉箫站直身体,跳出墙边,失了支撑的平熙就那样趴在了地上男人的身上。
洛施却是想,幸亏平熙及时出声,才躲过这有可能的一难。
小厮们没能和洛施僵持太久。排做行列的人们是为惊动良国的画作而来,他们不在乎偷不偷画的,只要画还在,那就不要耽搁他们的时间。
洛施自然想通这一点,她主动递了个台阶,“这位仁兄做出此事,的确该受到惩罚,但处置他毕竟需要时间,不如我替他来赔偿贵坊的损失,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损失?其实能有什么损失,毕竟他并没有成功偷到画。
洛施本意是想借协商赔偿的名头,见到那位单方面被她成为经商奇才的掌柜。但结果令她失望,掌柜没见着,只因那发号施令的小厮是个能做主的,他瞥了一眼被平熙扶好、闭上眼像是终于昏过去的男人,开了个价,“就给五十两吧。”
五十两对于肯花重金一睹画作的在场众人不是什么昂贵的价格,但洛施嘴角一抽,虽说她在说出赔偿前预料到了会赔不少,但白白送钱,是下了多大决心都不可能在最后时刻毫无波动的。
银票捏在手里,轻飘飘的纸张犹如千金重,递出去的动作缓慢而紧张。
果然,挥霍钱财以充善心,只有那家大业大的小少爷能一眼不眨得做出来。
洛施转头,吩咐平熙的语气不再闲适,“将他带出去,我们走。”
平熙依依不舍的往厢房那处看,“啊”了一声,“师父,不看画的话,之前花的五十两银子不就白花了吗?”
他倒是聪明,之前不知道,这会儿却是一眼看出洛施对钱财的不舍,便利用此来让她妥协。
洛施冷笑一声,“画有什么好看的?”
她得回去看他师娘,啊呸,她相公,呸呸,总之是回去找钱卫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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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画中仙(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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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上灯油,屋子又重新恢复了明亮。
钱卫对被李掌柜唤来的伙计点头致谢,待人走后,他看着李玉容空置的位子发愣。
据她的说法,横空出世的一幅画引起了无数人争相为之折腰的赏画潮,不止是庆玉坊的掌柜赚得盆满钵满,她也是从中获利了的。
然而告知谋得利润的来历,还有解释画作,李掌柜无不是兴致缺缺的模样,她一开始甚至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引出无名画。
“是男人对女人的着迷、痴恋、如梦如醉。”
李玉容鄙夷而不屑的神情浮现在脑海中,而说出这句话后,屋内明亮随之而湮,她匆匆去唤店里伙计。
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回来。
钱卫是没有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的,他唯一的,因核账一事而犹豫思虑,还是担心着会对洛施此行造成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