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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叶遥皱眉。
    他扯出布条,围着杜霰的小臂缠绕在那伤口上。一切处理完毕后,他道:“杜霰。你听着,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
    杜霰认真地看他。
    “我没有修过仙,也没有飞过升,我是天上原本便有的神仙,生来就懂法术。”叶遥望入他眼底,沉声道,“我不会修仙之道,不会教人修行,也根本探不出你的灵根,更不知道你适合修什么道,昨夜说你是杂灵根,是我骗你的。”
    杜霰瞪大双眼。
    叶遥继续道:“我收徒只会误人子弟,你跟在我身边学不到东西的。即便这样,你也执意要拜师么?”
    卧房内陷入沉默。
    叶遥站起来,将脸巾放进水盆内,听到杜霰问:“道长是天上的神仙?”
    “是。”他回答。
    杜霰抬起双脚,慢慢擦干水渍,道:“记得很久以前,娘亲不准我上街去玩,说只要我能在一个时辰内背熟十篇文章,才让我出去。我不服气,便在一个时辰内背了二十篇。”他抬起固执的目光去看叶遥,一字一句道,“只要是我想做到的事情,我一定能做到。”
    叶遥点头。
    他端起水盆,道:“先好好养伤一段时间,等伤好了,你便去煮一壶茶吧。”
    “什么茶?”杜霰迷茫地问。
    叶遥扬起嘴角,道:“敬师茶。”
    “……”杜霰眼睛一亮,立即蹦上床榻窜得老高,“我现在就好了!”
    不到半天,杜霰便坚称自己的伤口不碍事了,跑去煮茶。
    他将煮好的茶盛进能找到的最好看的茶盅内,小心翼翼递过来。乔柏在一旁抱着手臂看乐子,杜霰双手捧高茶盅,在叶遥面前恭恭敬敬跪下。
    “师尊,请喝茶!”
    听到“师尊”两个字,叶遥的心颤了一下。
    ……有种无法形容的别扭和怪异。
    茶盅是白瓷做的,显得茶色尤其漂亮,是清澈艳丽的橙黄色,应当是一种乌龙茶。叶遥接过喝了一口,闭上眼睛。
    杜霰关切道:“师尊,太烫了么?”
    叶遥抽着嘴角:“茶叶放多了。”
    乔柏哈哈大笑。
    杜霰立即道:“徒儿记住了,师尊喜欢喝淡茶!我这就去重新煮!”
    叶遥连忙摆手:“不必浪费。”
    他端着茶盅一连喝了三杯,又受了杜霰三个响头,拜师礼便这么完成了,简单,却礼数齐全。
    杜霰欢天喜地的,晚饭多吃了两碗,吃完后照样麻利地端碗洗碗,收拾灶台,再擦干净厨房的地板。
    叶遥不忍心看,道:“你的手臂还伤着,不必做如此多活。”
    总不能……还真当捡了个给自己端茶倒水干活的便宜徒弟吧。
    杜霰却不以为然,道:“乔柏叔叔说的没错,师尊你救了我两次还收我做徒弟,是恩上加恩。我眼下只是在做自己能做的事情,等以后有机会,我要做更多有用的事报答师尊!”
    他说了一大堆,每一句都掷地有声。
    叶遥揣着心事回到屋内。
    他召唤出一张传讯符,在上头写下一行字,传给九重天上碧溪湾的人。
    [仙子,帮我一个朋友问一问,请问第一次做师尊,有什么事情需要注意么?]
    没想到对方还没睡,当即回了一条:[你当师尊啦?!]
    叶遥气结,在符上写道:[不是,是我的一个朋……]
    字还未写完,符上的字迹却消失了,转而现出对方传过来的新的一行字。
    [牢记两个字。]
    叶遥写道:[什……]
    又是还未写完,符上立刻现出新的字迹:[放养。]
    “……”叶遥收起传讯符,闭上眼睛。
    这位仙子自己收过不少学生,加起来可以开一个学堂了,叶遥本以为她经验丰富,肯定能传授两三条攻略。但仔细想想,她平日里也是将徒弟放养的。
    无果,叶遥只能强制自己入眠,但睡得很不安稳。
    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听到房门开掩的声音,接着似乎有细细的脚步声朝床榻靠近,有人在他床头蹲了下来。
    他撑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杜霰正跪在床头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
    叶遥立即清醒了:“你做什么?”
    月光皎洁流照,杜霰的脸颊和耳根子明显红透了,期期艾艾道:“我、我来守着师尊睡觉,没想到师尊还没睡着。”
    叶遥哭笑不得:“我不需要你守着。”
    “要的。”杜霰固执道。
    叶遥坐起来,扶额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杜霰垂头沉默半晌,才含糊道:“我害怕师尊半夜离开,不要我这个徒弟了。我怕您白日里说收我做徒弟是诓我的,就等半夜趁我不注意,偷偷走掉。等明日醒来,我又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
    叶遥一愣。
    如果非要这么干,他也不是做不到。
    但他面上仍然笑道:“怎么会呢,我既喝了你的敬师茶,便是你的师父了,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真的么?”杜霰半信半疑。
    “真的。”叶遥点头。
    杜霰犹豫许久,最后道:“但我今夜还是守着师尊睡觉吧。”
    叶遥:“……”
    他打算连哄带骗把杜霰赶出房门,但话到嘴边又转念一想,杜霰十二岁便没了爹娘,此后在军营都是孤身一人,到底也还是个未束发的小孩儿,贪恋旁人的陪伴是人之常情。他约莫是真的害怕极了,担心又回到以前那种日子,才如此敏感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