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娘到底怎么教你们的,各个对自己都这么狠。”
十鸢一时没听懂这是好话还是坏话,也压根没搭理周时誉。
周时誉都习惯春琼楼的人这样对待他了,他也没在意,他还有点幸灾乐祸:
“真想看看,戚十堰在知道最后那波暗器是出自你手后会是什么表情。”
周时誉都没有想到十鸢最后会来这么一手。
他也好奇:“你传信不是说,要借机策反戚十堰么,怎么忽然对他下此狠手?”
周时誉见识过春琼楼的暗器,全是被浸泡剧毒,便是他,也要闻之色变。
十鸢觉得他好啰嗦,她哑声道:
“他对胥铭泽的忠心出乎我的意料。”
闻言,周时誉反而不奇怪,他耸了耸肩:“要真是那么好策反,晋王也不会多年无终而返了。”
二人终于到了宅院。
十鸢也一眼看见了等在游廊下的人。
他坐在轮椅上,狐裘依旧披在他膝盖上,眉眼修长疏朗,宛如润玉上那一点微弱的莹泽,看上去柔和,实际上坚韧无比。
他和她离开时好像没什么区别,目光和润地望着她,直到落在她脖颈处时,眸色才微微一变。
十鸢蓦然鼻尖有点发酸。
她也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情绪,仿若是倦
鸟归巢,到了叫自己放松的地方,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能够松懈。
不需要再担心一个不慎就会败露身份。
这是她第一次出任务。
她终于能够能理解顾姐姐对自己的不在乎。
她在任务中时,也无数次地想,丢了命也不要紧,但绝不能叫任务败露,不能叫顾姐姐和公子被牵扯进来。
和任务比起来,自己的那条命仿佛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十鸢只披着外衫,她被掳得匆忙,来不及梳洗打扮,一头乌发凌乱地披在身上,白净的脸上染了脏痕,有些狼狈,眸色却是透彻得灼人,她吸了口气,轻快地走到胥衍忱跟前,她弯眸笑着道:
“公子,十鸢回来了。”
女子就蹲在他跟前,仰起脸冲他笑,黛眉姣姣得如入画一般,仿佛她只是出门了一趟而已。
胥衍忱倏然有点沉默下来,他安静地消化着女子给他带来的情绪冲击。
许久,他轻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乌发:
“累不累?”
十鸢蹙着鼻尖,她摇了摇头。
胥衍忱视线落在她脖颈处,她肌肤娇嫩,于是,落下的痕迹也就越发明显,青紫一片,如今上面又加一道刀伤,便是洒了药粉,依旧能看得出伤口处凝成一道血痕。
仿若美玉存瑕。
她这一趟岂会如她表现得那么轻松?
她正将城防图拿出来,根本不在意自己的那点伤,笑盈盈地朝他邀功:“十鸢幸不辱命。”
胥衍忱也低笑了声:
“十鸢好厉害。”
他像是在哄个小孩,叫十鸢哀怨地蹙了蹙鼻尖。
十鸢有点丧气。
她都能出任务了,公子怎么还和晴娘一样,总是把她当孩子看待。
这时,她听见公子低声问她:“还疼么。”
他手指轻微地擦过她脖颈,惹来一片旖旎,十鸢咬唇,她喉间轻微地动了动,埋头掩住眸中的情绪,她低声道:“不疼了。”
不过是点皮肉伤罢了,在春琼楼训练时,受的伤也要比这个严重,哪有那么娇气。
她侧头一点点地枕在了胥衍忱的双膝上,她轻声呢喃:
“如今的十鸢是不是能帮到公子了。”
藏于双膝间的毒素在这一刻仿佛涌上了四肢百骸,叫他心尖也钻入了一点难言的情绪,胥衍忱望着女子的侧脸,许久,他低声回应:
“自然。”
十鸢忍不住地轻笑。
那就好。
第40章
十鸢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将明,胥衍忱让人给她处理伤口后,就让她回去休息。
十鸢回望他,想起适才碰到的那双手,冰凉得有些吓人,他深中剧毒,浑身体温本就偏低,今日不知是等了多久,如今更似坠落寒潭的冷玉一样,没有一点温度。
她忍不住地蹙起黛眉:
“公子也早点休息,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您不需要在外等十鸢的。”
胥衍忱笑而不语,没有接这番话,诸人为他出生入死,他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等将她安排好,胥衍忱才控制着轮椅,转道回了寝室。
今日发生了太多时,十鸢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地就脱离了戚府,她抬眸望了望四周,青黛色的床幔轻微垂下,绣着牡丹花样的蜀锦被褥柔软,外间花瓶内放着新鲜的迎春花,处处都安排得精细,一看就知道这是特意准备的房间。
十鸢长吁了一口气,乌发披在雪肩上,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终于不需要再见那么多红梅样式的物件了。
她气性其实一点也不大。
在前世被宋翎泉当面冷嘲热讽她不配接触戚府的那片梅林时,她就对红梅这种物件生出了抵触。
不论是长安城时在陆霏凤面前挑选红梅玉簪,还是后来在衢州城买下红梅步摇,都是她刻意做出的举动,她本是要让戚十堰将她和许晚辞联系在一起,让其心生乱意,但后来这个举动好像没有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