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雪纯却自信万分,天真笑道:“怕什么,不是有大师兄在吗?你没看见那个赫连翊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给他一点教训还真以为九州玄门只他梵天世家一家独大了!”
被点到名的宋溪亭默默给自己倒了杯茶。
心里想着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不被人发现。
但显然这是徒劳,因为很快凝香阁外又来了一批剑宗弟子。
任雪纯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与众人听。
剑宗弟子闻言,个个同仇敌忾:“梵天世家的人竟如此嚣张,我们千万不能输了!”
“放心吧,上次我们遭魑蛟偷袭才未能及时应对!而且大师兄斩了那魑蛟一条尾巴,它重伤未愈,修为大损,这次定能将其彻底诛杀!”
“不过方才那个黑衣男子是何身份,连嚣张跋扈的赫连翊都愿意听从他的指示?”有人问道。
纪哲沉吟着开口道:“听闻梵天世家家主旭尧尊者手下有名暗卫,人称‘剑奴’,修为高深莫测,从未有人见过他出手,因此也不知道境界如何,在梵天世家内可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为仆从,但位高权重,备受信赖,比起赫连翊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就是说对方修为境界比赫连翊还高。
宋溪亭又喝了口茶,只觉这水越喝越苦,涩到嗓子眼了。
本来打算等仙船修缮完毕就重新起航,如今只能暂时搁置,众人便在凝香阁安顿下来。
掌柜求之不得,亲自领了人去后院看房。
方昊宁怀里揣了颗天璃珠,坐立难安,忍不住看向任雪纯:“师姐,你不去看看吗?”
“一间房罢了,有什么好看的?我要和大师兄在一起,免得有人心存非分之想!”任雪纯意有所指。
宋溪亭:“……”
他这会儿脑仁嗡嗡疼,实在没工夫和任雪纯周旋。
好在陈争渡本身寡言少语,省了他编理由的时间,径直起身回屋。
离三日之期还有时间,他得趁此机会抱抱佛脚。
总不能真让那姓赫连的把陈争渡比下去。
更关键的是,他得保住自己狗命啊!
宋溪亭随便挑了间空房,从储物戒拿出朱笔符纸,认认真真默写起来。
不知是不是神思专注的原因,之前一直错漏百出的符印今天画得格外顺手。
没多久他就完成了三张巨作,美滋滋捏起符纸,小心吹干上面的墨迹。
“笃笃。”
房门敲响。
宋溪亭捏着符纸去开门,看见外面站着陈争渡,短暂愣了愣。
怎么回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争渡居然会主动找他。
“你在研习云篆术?”陈争渡扫了眼他手上的符纸。
怕被任雪纯那姑娘发现,宋溪亭赶紧让他进屋,关门笑道:“对啊,我是不是很听话?你看我刚画的符印,这次应该对了吧!”
陈争渡淡淡“嗯”了声,进来后便站着没动,身姿挺拔如松。
“怎么不坐呀?”宋溪亭见他站得极远,不由打趣,“都主动来我房间了,还端着干什么?又不是让你坐到床上去……”
“你无需害怕。”
陈争渡莫名其妙一句话,却让宋溪亭眼睫微微一颤。
他回到桌前坐下,抬头注视陈争渡良久,突然吸了吸鼻子,满脸委屈:“可是我连剑招都不会,光凭这半吊子符箓,真能杀了魑蛟吗?”
宋溪亭原想装一下可怜,可装着装着,发现自己确实挺可怜的,不免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也许我根本不该来剑宗拜师,不参加考核就不会意外进入什么鲲云禁地,不进禁地就不会坠下寒潭,也不会和你换身体。”宋溪亭垂下头,掩饰泛红的眼睛,“可是即便我提前预料到这些,我也还是会来的。因为这样才能见到你……”
自还阳后,宋溪亭从来没有主动回忆过自己曾经是怎么死的。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没有临死前的记忆。
他只知道,死亡的瞬间并不痛苦。
因为死亡之后才是恐惧的深渊。
百年孤魂的滋味,他不愿意再尝。
陈争渡在房间枯站了片刻,第一次生出无可奈何的感觉。
宋溪亭正沉浸悲伤中无法自拔,忽然感觉有只手轻轻落在发顶。
那人似乎完全没有安慰人的经验,毫无章法揉了揉,结果不小心将发簪碰落,墨发霎时倾泻如注。
宋溪亭一下破功,肩膀细细颤抖起来。
陈争渡只得尴尬收回手,道了声:“抱歉。”
宋溪亭压下嘴角的笑意,捡起木簪,趁陈争渡心软,得寸进尺胡搅蛮缠:“喏,你的头发,你自己来束吧!”
“……”
陈争渡默了默,走到宋溪亭背后。
原想接过发簪,不料宋溪亭手一晃,从袖子里拿出另一根雕着莲花样式的羊脂白玉簪递过来。
陈争渡微怔,视线落在那根簪子上,久久未动。
“怎么了,你不喜欢啊?你今天不是在摊前看了很久吗?”宋溪亭仰起头,从下而上望着陈争渡的眼睛,佯装生气地问,“还是你不喜欢戴我送你的?”
“……”
见他不答,宋溪亭干脆耍赖:“我不管,我都买了,你不喜欢也不行!”
半晌,陈争渡终是接过莲花簪,给宋溪亭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