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此时月老祠内也是门庭若市的景象。
宋溪亭原本不欲停留,却被殿前一棵缠绕红绫的因缘树吸引了目光。
这树不知活了多少年,乍一看树干粗壮,盘根错节。
可转到背面去,却发现当中大半都被蛀虫挖空,几乎能塞下一个成年人。
即便如此,依然有很多信男信女在树下系红绫丝绦。
有个年轻和尚盘腿在树下打坐。
青色袈裟洗得发灰,右眼至脑后缠着一圈白色细布,造型十分奇特。
察觉到宋溪亭的目光,和尚抬头问道:“此树名为因缘树,公子若想祈愿,也可写于红绫,挂在树上。”
“这么多人都把愿望寄托给树,它不累吗?”宋溪亭指着那个蛀洞道,“你瞧,它都快活不成了。”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树亦是如此。”
宋溪亭故意刁难:“若我天生一副残魂,不懂情为何物,也能逆天而为找到有缘人吗?”
“心诚则灵,公子不妨试一试。”
和尚从袖中取出一条红线。
“只需对着月下老人像虔诚祈祷,再将红线绑于左手手腕,留三尺线头。口中默诵愿望,出门往人多处去,行八百步停诵——若当中有人牵起公子的红线,那此人便是公子的有缘人。”
宋溪亭接过红线。
和尚笑了笑,慈眉善目,摊开手掌:“红线牵缘,收五两银。”
宋溪亭:“……”
是他想多了,人在凡间走,哪有不花钱。
这种唬人的东西,他才不信!
正要把红线还回去,月老祠忽然进来几位姑娘小姐,其中不乏有尝试过红线牵缘的,均是一脸娇羞赧然之色,谢完和尚后便进殿还愿了。
……真有这么灵么?
宋溪亭勉为其难道:“好吧,那我试试。”
第27章 灯会
宋溪亭踏出月老祠的时候总有种自己上当受骗的错觉。
但钱已经付了,总不能揪着那和尚的衣服再抢回来。
……唔,也不是不能。
宋溪亭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红线,心说也罢,先试试灵不灵,不灵就去把钱抢回来!
反正他现在没穿剑宗服饰,谁知道他是哪门哪派的?
打定主意,宋溪亭一边默诵“牵缘”,一边往人多的地方走。
这个时辰主街的人流明显减少了些。
倒是前面酒肆歌坊外聚了一大片,都在看灯猜灯谜。
高高的灯笼架子竖在两侧,什么刨花灯兔子灯鸟兽花树灯,各式各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身边不时有人经过,走路带起的微风拂动红线线丝。
眼看马上就满八百步,但始终没有人伸手牵线。
宋溪亭心里有点失望,想着要不要现在返回月老祠抢钱时,忽然望见前方不远处的拱桥上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周围人群熙攘,他却好像孑然独立于世间,身姿挺拔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孤傲又锋利。
宋溪亭心中一喜。
这不是白送上门的缘吗?
只要把线头往他手里一塞,跟他说这是月下老人牵的红线,他若不信,就是逆天而为!
宋溪亭算盘打得噼啪响,脚下不禁加快步伐。
还有百米远的时候,他听见后面响起追逐叫喊声,闹出不小的动静。
高耸的灯笼架摇晃不止,中间几盏彩灯被灯芯点燃,牵连了一大片灯笼,店家手忙脚乱扑火,可烟火燎天起,早已不是几盆水能熄灭的,刹那间整个灯笼架都被点着了。
聚在一起的人惊慌散开。
宋溪亭刚好走到灯笼架附近,不知被谁从后面推了一把,踉跄着撞在某个摊位桌角,半边身体都给撞麻了。
火势越来越旺盛,用以固定的麻绳也被烧断。
灯笼架轰然倒塌,朝着宋溪亭迎面砸下!
这个场景仿佛已在梦中经历过无数次……
烈火熊熊像一头无情的野兽在咆哮,皮肤被灼人的温度烫得通红。
焦黑的浓烟争先恐后涌入鼻腔口耳,喉咙深处似被火焰燎过,吞咽时干涩无比。
但这些都不如胸口的疼痛来得更加窒息。
耳边隐隐有谁的哭声,声嘶力竭。
宋溪亭觉得熟悉,仔细听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在哭。
还有人在与他说话,让他快跑……
他却分不清眼前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
“宋溪亭!”
直到那灯笼架近在咫尺,宋溪亭听到一个冰寒彻骨的声音,才将他从深深的幻海拉回来。
陈争渡飞身赶至,抱起宋溪亭,在周围制起一道屏障。
随后不妄剑锋芒毕露,强悍的灵力荡开!
京都城方圆十里弥漫寒意,灯笼架砸下的火焰转瞬被冰封冻住,化为湮粉。
宋溪亭看得呆住,连自己什么时候被带到安全地方也不知道。
只记得刚才心心念念要把红线塞给陈争渡,结果低头一看,两人身体靠得极近,那根红线不知何时已经纠缠在对方护腕上了。
宋溪亭微怔,自我怀疑道:咦,我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陈争渡单手搂着宋溪亭,眉眼冷峭,不妄剑气携带的冰霜寒意尚未褪去,目光陡然看向某座酒楼二楼窗口——
赫连翊面色阴鸷,恶劣地勾了勾唇,放下操控灵力的手,转身消失在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