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个子不高,裹着牛仔外套,戴着帽子的女孩儿,正牢牢按着“开门”按键,注意到他们二人的视线,她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稍显渗人的微笑。
“卧槽。”萧慎难得地爆了粗口。
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然后他迟钝地意识到,蔺渝是挡在自己面前的:对方经历了一连串黑粉袭击、受伤、高考失利的重大打击,已经称得上形销骨立,一米八出头的个子,五十五公斤的体重,整个人轻飘飘地拦在他身前,单薄得像是一张纸。
即使他们面对的是个娇小的女孩儿,但是说实话,萧慎经历过私生袭击,知道他们不能简单地以体格来定义。
蔺渝视线下移,注意到女孩儿手上还捏着个某果汁品牌的塑料瓶,但内里液体却并不是惯常的颜色,一看就是自己灌入的其他液体——至于是水还是别的什么,谁也不敢保证。
“回去。”蔺渝后背一瞬绷紧,声音轻不可闻。
萧慎也已经看见了那个古怪的瓶子,他一把抓住了蔺渝的手腕,掌心的腕骨细窄的一截,皮肉薄薄覆盖其上,他两根手指就能完全箍住。
萧慎用了些力气拽过了蔺渝,拉着他转身快步往回,余光注意到女孩儿迅速从电梯里跟了出来。
他加快了脚步,两个人几乎是跑了起来。
女孩也追了上来,在他们身后发出了尖锐的,不知到底是兴奋还是激动的笑声,那笑声在空荡的地下停车场内俨然有了回音,更让人觉得通体生寒。
“砰——”
“啪——!”
有突兀的撞击声在身后炸响,惊得人肩膀震颤。
女孩脚下一顿,下意识回眸看去。
“走!”蔺渝低呼一声,反手抓住萧慎。
等一直跑回到保姆车上,萧慎才发现自己一直用颤抖的手紧紧抓握着依旧在拍摄的dv机,掌心全是冷汗。
实话说,哪怕现在只有萧慎一个人,对付这样一个不算高的女孩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但问题就在于,对方像个疯子,或者精神病人,他们是公众人物,又不知道对方会做出怎样的偏激行为,也因此不敢轻举妄动,逃跑反而是最优解。
女孩追了过来,她没看见他们上的是那一辆车,站在原地左右观察了一下,开始从这一排的第一辆车开始找。
被彻底激怒的经纪人则一边再次拨通保安电话,一边打开车门冲了下去。
蔺渝刚出院不久,还没来得及补回营养,身体虚得厉害。
此时他坐在车内,短短数十秒内眼前一片昏黑,他尽量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太阳穴“突突”攒动,只觉得胃部翻搅,一阵阵作呕感汹涌而来,席卷全身。
半晌,他才有余力扭头往窗外看去。
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公司地下停车场的某个安全出口,应当是那里有什么重物落地,短暂地帮助他们转移了私生的注意力,才让他们逃进车里时,对方也恰好没来得及看见他们钻进了哪辆车。
这么凑巧,是意外吗?
又或者是什么人为了帮忙,情急之下有意为之?
“不好意思。”萧慎也刚刚缓过神,轻声道歉着松开了一直抓着蔺渝的另一只手,察觉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将蔺渝的胳膊都洇湿了。
蔺渝摇了摇头伸出手,帮萧慎将因拍摄而掀开的镜头重新合上。
“怎么了?没事吧?”他的目光落在对方汗津津的前额,不再说话,只是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包湿巾,撩开萧慎湿漉漉的黑色刘海,将湿巾贴了上去。
萧慎一动不动,任凭他动作,眼睛微微阖上,像是在努力消化之前的情绪。
系统几乎要尖叫出声:【你!你不会连这都提前算计好了吧!】
【你想太多了。】蔺渝手下温柔擦汗,表情满藏担忧,【我又不是神仙,连这都能想到,况且...】
况且他还没疯狂到利用这种有可能危及生命的状况。
他越否认,系统越不信。
蔺渝也懒得解释更多。
他为萧慎擦掉冷汗之后,也不多问,只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做出自己一直在他身边,却并不会打扰的安静陪伴姿态。
一时间车内空间落针可闻,只能听见萧慎长长短短的呼吸声,像是在努力平复呼吸。
蔺渝垂了垂眼,注意到刚才自己合上的dv机虽然关闭了录像功能,却还亮着声音记录的绿灯。
他意味不明地,飞快地勾了勾嘴角,在昏暗的环境下无人看见。
半晌,萧慎才喃喃地问:“那瓶液体是什么?”
没等蔺渝回答,他又自言自语似的说:“应该...不是硫酸吧?”
“不好说。”蔺渝深吸一口气,刻意让自己发出一连串狼狈的呛咳,然后哑着嗓子回答,“至少不是浓硫酸,否则对塑料瓶有腐蚀作用。”
“...所以有可能是稀硫酸?”萧慎觉得他们的对话很荒唐,居然有些想笑。
蔺渝重复说:“不好说。”
他的语气里有清晰可闻的不安。
萧慎不说话了,他应当是听出了蔺渝的忐忑,一时间感同身受。
“你别怕。”蔺渝说。
“嗯?”
安静的车内,两个人心有余悸的呼吸声还未完全平息,萧慎听见蔺渝用强自按捺住慌乱的声音说:“你别怕,我...哥可以保护你。”
这声音压得极低,却极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