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外,刚还云清月朗的天空霎时乌云密布。
魏云深已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自然也就看不到无数道黑色的灵气自那些死去的魔族胸口蹿出,奔流涌向他的心口,连绵不绝。
无上的怒意与哀恸充斥着他的大脑,待那些融汇的灵气尽数没入,魏云深逐渐恢复清明,他听到了一道唤声:“尊上。”
是冯岭,他还不知魏云深已经知道真相,仍扮演着自己“魔族护法”的职位,“逃出去的那两个,被抓回来了。”
第68章 枯树
魏云深到得晚, 等他抵达宋持怀与凌微被擒之地时,他们二人已被许多魔族围了起来。
凌微是力竭而败的,他的身上、脸上、鞋子上各处都沾溅了新鲜的血液。他手上的利刃轻颤、呼吸急促,脚边还倒着几具魔族的尸体, 不知是经历了怎样的车轮战。但杀敌再多, 在绝对的人海战术下, 仍逃不了败亡的结局。
对比之下,旁边搀扶他的宋持怀看上去就干净很多,相比于凌微浴血奋战后的狼狈,宋持怀仍穿着一身洁然的白衫,除却扶着凌微的那双手,其他地方没有任何见红。
尽管如此,凌微仍做了一副保护的姿态将宋持怀守在身后。他以剑杵地, 傲然凝视周围每一个蠢蠢欲动的魔族, 明明身陷颓势,却硬是以一个眼神吓得那些魔族不敢妄动。
光凭两人一剑,竟就让当场的阵势僵持起来。
“尊上来了!”
不知哪个眼尖的先发现了魏云深,魔潮中爆出一声洪亮的喊声,而后人人回头,刚还密不透风的魔墙飞快给刚到的魏云深让出一条路来, 魏云深踏路而行, 很快就走到了宋持怀二人面前。
……很奇怪,若是之前让他看到宋持怀与凌微相互扶持的样子恐怕他又要痛不欲生一番,但自从知道宋持怀的真面目, 魏云深心里就再也掀不起任何一点痛怒, 他的心海平静无波,唯一一点轻微的悲哀和同情, 却不知是为凌微还是为自己。
——直到现在,宋持怀都还在演着不离不弃的戏码,乐此不疲。
想到宋持怀前几天跟自己说过的那些示好的话,魏云深心如刀割,再开口时余情已烬,他的嗓音透着自己都没想到的疲惫和嘶哑:“把宋持怀带下去。”
魔群中立时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架在宋持怀身后。宋持怀却突然发难,他两掌击向那两个魔族,那两人始料未及,一倒一退,宋持怀冷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要我离开师叔,想都别想!”
这其中大多数都知道他与魏云深之间的关系,闻言纷纷将视线投向后者,既是为难也有悲愤与恳求,宋持怀害人太多,他们一忍再忍,就算是看在魏云深的面子上,也不想再继续忍下去。
魏云深心生钝痛,一股无力感将他席卷,他捂着心口:“要杀要剐?你想那个很久了吧?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痛快的。”
宋持怀神情一滞,尽管极力掩藏,他的眼中还是有错愕一闪而逝。然而还没等他多想试探,魏云深再次下令,刚才被他击退的二人重新上前,将他按着押了回去。
无瑕白影经过身边之时,魏云深连一个眼神都没分出去,他的视线早就落到了将全身力气都寄托到剑上的凌微身上,这个男人阴冷无情,哪怕杀了这么多人仍不见半点愧疚,凌微只望着宋持怀被带离的背影,知道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吝啬地分出一点注意力给了魏云深。
他真是个怪物,直到此时都还笑得出来,冰凉的嘲讽目光如同能穿过血肉直接刺进魏云深脏腑:“我败了,但我没输。”
魏云深摇头。
他跟凌微没有多深的交情,说是互看不顺眼也说得过去,他本不该为对方解释什么,就让凌微一辈子都活在宋持怀的骗局里也很不错,可……凭什么呢?
他不甘心,凭什么同样是被宋持怀骗得团团转,凌微能到死都活在宋持怀为他编织的美梦里,他却提前知道残忍的真相,知道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一枚棋子,从不曾在宋持怀那儿获得过一星半点的真心。
凭什么?
真正的痛苦不是简单的死亡,而应该是杀人,诛心。
魏云深牵起唇角,却笑不出来,他干脆摒弃了这个僵硬的动作,说:“如果你没输,现在就应该已经跟烬日寒众人会合了。”
凌微闷哼着挑了下眉:“你想挑拨我们?”
“不是挑拨,是说实话。”魏云深一步步走近了他。
——凌微杀了太多人,所以魔域里这些对他心有余悸,但魏云深不一样,他到现在才切实地感觉到,原来人在强到了一个地步以后真的可以轻易看穿别人的境界,哪怕此刻凌微再虚张声势,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的纸老虎罢了。
对待这样的凌微,还没有到要他这么严阵以待的地步。
魏云深走到凌微身前,他手一前一提,凌微手上的剑立马就被他夺了过去,凌微抢而未成,他脚下一个踉跄,最终还是撑住了没倒下去。
魏云深拿着那把剑照着地上那些尸体的伤口朝着凌微一招招比划,道:“是冯岭带他来找的你,又是冯岭来向我告的密,不然你猜猜,冯岭是谁的人?”
凌微不为所动:“冯岭不是早就堕魔了吗?”
“是啊,就这么巧,偏就是宋持怀身边的两个人堕了魔,冯岭于我之前许久,我本不该认识他的,偏就是万剑宗大比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出现了,当场给我定了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