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九五至尊,是开国之主,是奚族和迟国的共主,是赤河以北的大地的统治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一闪,黄莺已飞奔至她面前。
“落月,是你,你回来找我们了,是不是?”
黄莺热切地盯住她,胸口激烈地起伏着,粉白面颊涨得通红。
身后一个小小身影跟过来,抓住黄莺衣角,仰起脸看她,“母亲,等等我。”
卢筠清看着面前一大一小穿黄色衣衫的母女,再看看抬手抚摸那女童的郭默,知道两人已修成正果,组建幸福家庭,不由眼眶发热。
“卢小姐,委屈你在此稍后片刻,待下了早朝,就能见到陛下。”
“好。”
郭默对她略一颔首,向殿内走去。
他如今已是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穿起朝服,头戴进贤冠,比之从前更沉稳持重,隐有不怒自威之感。
千里呢?千里又会变成什么样?
他的朝服是什么颜色?
腰带上装饰玉石还是玳瑁?
他瘦了还是胖了?
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样温暖明亮吗?
有郭默带着,进京之路比她预计地顺利许多,她们踏着星光进了城,在丞相府稍事休息就跟着郭默来宫中。
他上朝,她穿了丞相府下人的衣服,戴一张人皮面具,候在外面。
宫中人只当她是丞相府的书童,礼遇有加。
她在高墙华屋的阴影中静静伫立,凝神听殿内动静。
隐约听到议事之声,并不分明。
俄顷,早朝结束,朱红色大门徐徐开启,朝臣鱼贯涌出。
她看到几张熟悉面孔。
穆长老、张桃汤,然后是郭默,还有走在郭默身边的气宇轩昂的男子。
他穿黑色朝服,衣角袖口绣着金色丝线,腰带上隐约有个月亮的图案。
他昂首走在中间,郭默走在一侧,落后他半步。
她的心砰砰跳起来。
这是千里。
他笑声爽朗,步履从容,绝没有她担心中萎靡不振的样子。
她为之欣慰,又有些失落。
郭默走过时,从背后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来。
她紧走两步跟上,学着宫中下人的姿态,低垂眉眼,盯住脚尖走路。
“陛下,臣从边城回来,有诸多见闻向陛下亲奏。”
一道含笑的声音响起,“那就随我来偏殿,她在等我用早饭,不能让她等太久,你也一起来吧。”
卢筠清脚下一滞,心如坠入无底冰窟,又像被人狠狠捏住。
她,是哪个她?
是齐长老的女儿齐兰竹,还是后来的新人?
就这样心事重重,一路走到了偏殿。
到了门口,她停住脚步,不知该不该进去,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如果看见他屋里的另一个女人,她会是什么反应。
她离开地猝不及防,既是溘然长逝,留下的那人,自然不必为她守节守贞,孤苦一生。
这边正做着心理建设,那边郭默已示意她跟过来。
抬脚跨过门坎时,走在前面的千里忽然回头看她一眼。
虽只是一瞥,却叫她心惊胆战。
她迅速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他不用宫女服侍,自己去内室解下外衣,换上便服。
和郭默两人在饭桌坐定,唤侍从来传菜。
侍从都是男的,没有一个宫女。
事实上,从踏入这座便殿,便不见宫女身影,洒扫出入皆是男子。
她越发觉得奇怪。
“公主又跑出去玩了?”
郭默问。
千里笑着点头,“她同她母亲一样,喜欢狗,我们不必等她。”
公主,这意思是,他已经有孩子了?
卢筠清震惊地抬头,此刻她已忘记规矩、礼数。
可是千里已经起身,向内室走去。
“我去叫夫人,她还在闹别扭,怪我昨夜批折子到深夜,回来太晚。”
千里的声音里透出无限宠溺。
她几乎想落荒而逃。
郭默站起身,低声道,“且等一等。”
等一等,等什么呢?
等着看他与新人鹣鲽情深、举案齐眉吗?
千里的脚步声从里间传过来,她站直了身子,眼角余光撇见他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呵,原来他这样疼惜这位夫人,竟要从床上一路抱至桌前。
慢着,随着他越走越近,她终于看清,抱在他怀里的,似乎并不是一个人。
那东西上罩着一块水蓝色丝缎,柔滑细腻,千里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到椅子上,轻轻揭开那丝缎。
那赫然是一块牌位。
卢筠清抬手死死捂住嘴,以防自己叫出声,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盯住那牌位。
暗红色长条形木板上,阴刻着逝者名讳和生卒年月,用金粉描了边。
而那名字,的的确确是“卢筠清”三个字。
她惊疑不定地看看牌位,再看看千里。
千里正往牌位前的小碗里夹菜倒茶,动作细致周到,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卢筠清身形晃了晃,手从背后悄悄按住椅背,才勉强站稳。
一顿饭吃完,郭默的见闻也说完,起身告辞,带她离开。
出门前,她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千里正细细擦拭那牌位,还在同牌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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