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性平的回答更让秦先生肯定了,的确如此。
候缺也是一门学问,没有足够的人脉关系,等级良好也不能拿到合适的位置,秦先生只能安慰好友,替他多疏通疏通。
现在已经酒过三巡,二人面上都带了几分醉意,气氛正好,冯性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这次能不能候到合适的缺,还要看秦兄的想法?”
“嗯?”秦先生以为他要借用自家人脉,当即表示只要是自己能做到的,都可以。
“那还请秦兄,暂且松松手,放过百珍鸡一案罢!”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三分醉意的秦先生脑袋一激灵,酒意醒了,他不动声色,“什么百,百珍鸡?性平兄想要换下酒菜?”
“秦兄,明人不说暗话,你我都知道此事有你的插手。”
室内一静。
秦先生人不在江湖,江湖却有他的传说,他的族兄,正好是顺天府的上级,有上级发话,顺天府不想也要想。
秦先生醉眼朦胧,含糊的应了一声。
冯性平叹口气,他不妨把话说的再明白些,“这事背后的牵扯甚大,如果牵扯起来,恐怕不是简单就能了结的。”
“牵扯大,能有多大?”
冯性平伸出食指,朝着天上一指。
这个动作通常指上天,同时也带着指代皇室的含义,为了确认,秦先生手蘸酒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艹头。
冯性平点头。
“原来如此,如此啊。”秦先生意兴阑珊,“果真是得罪不起的人,冯兄的劝导,我听到了。”
“此事不是我们该插手的,总归是人家的家务事。”冯性平还没发现自己的称呼变了,见劝阻得效,当即又换成亲热劝酒模式,跟秦先生痛饮起来。
一直喝到夜里,快到宵禁时,冯性平才告辞离开。
门房叫来马车把客人送走,回屋准备收拾餐桌时,听到自家老爷正在喃喃自语念叨,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老爷今天有些悲伤啊,是不是该先煮点醒酒汤?
秦先生一边喝醒酒汤一边沉默,有时相见不如不见,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了。
冯性* 平今天来是为了当谁的说客?反正不是茂王!
要不是沈葵亲自写信回去问过,还得到了茂王回信告知作坊的情况,秦先生今天肯定是信了!
茂王是超品亲王,跟皇室有亲,又有疏不间亲这个道理在,他们做臣子的是外人,如果得知是超品亲王犯事,肯定是要掂量掂量再做的,别回头人家亲戚亲热,反而把自己撂到半空了。
可这次的事情不是,他知道这里面不干茂王的事,因为有茂王的世孙作证。
顺着亲王往下推,那就是一地的长官,他记得茂州的指挥使是谁来着?秦先生在记忆里翻找,很快想起指挥使的姓名,在结合今日来当说客的冯性平,一个人名呼之欲出。
他的师长,前任丞相,杨相。
杨相突然到访京城,四处宴请,拉关系套交情……几乎不用多想,秦先生已经勾勒出所有的要素了。
他几乎是痛恨自己的反应这么快,不然还能骗骗自己,是自己想多了。
秦先生在书房枯坐一夜,第二日就顺理成章的得了风寒,只能停了上课。
他是学堂里最受欢迎的先生,一停课几乎是所有学生都晓得了,下学后,学生蜂拥而至到小院里探望师长。
不过想到探病会打扰先生休息,最后还是只选了两个代表。
沈知澜听说秦先生风寒,特意调头先去集市上买了水果,跟秦先生说生病的人多吃水果好。
现在吃不着维c,用水果代替也行。
“我不过是有些发热,休息两天就好了,还劳动得你们跑一趟。”
“发热也不能小觑,该休息就要休息啊,正所谓健康工作,劳逸结合么。”沈知澜笑道,“大伙儿上课一样的认真,先生们教的都好。秦先生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养养吧。”
说起来当先生,确实比学生要忙碌许多。
秦先生靠在床头,看着沈知澜和沈葵忙前忙后的,又是看药又是调整室内的摆设,生怕有一点不舒服,突然出声询问,“过来,先生想考校考校你们。”
二人乖乖靠过来,等着先生考校。
“假如有一天,沈葵干了欺男霸女的事情,你会指出他的错误,让他改正么?”
沈葵憋的脸通红,“先生,我不会干这种事的。”
“那我就干吧,我欺男霸女,葵哥儿会怎么办?”沈知澜顺手抢了锅,背好。
沈葵思索,“要是澜哥儿干坏事,我肯定是要阻拦他,教训他的,这才是真的为了他好吧。”
“为什么?替他隐瞒,私下让他改正不行么?”
“私下改正,他下次肯定还要再犯!国有国法,要教训过后,人才会长记性。”沈葵还记得沈知澜说过的“踩坑”理论,人吃什么都不记性,但是吃教训肯定长记性。
“那你呢?”秦先生转过来问沈知澜。
“我啊,肯定劝他认错伏法。”沈知澜慢慢说着,“百姓如蒲草,无论怎么蹂躏第二年都会重新长出来,他们有他们的坚持,欺负过头的话,也会爆发巨大的能量。”
只要一口吃的能活下去,百姓就能一忍再忍,但人都是有极限的,真把人压迫到极点,可就别怪人家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来个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