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底下此起彼伏地一阵吸气声,皇帝登时怒极反笑,“不愧是江家下一任家主,这江家风骨当真是有过之无不及!”
江淮之跪着,却好似棵最挺拔的青松,天子之威如狂风骤雨直直泻在他的身上,仍不见他弯上一寸,虽自称文臣,竟是比武将的腰杆还要直。
他一言未发,却也一步未退。
良久,皇帝摩挲着檀木椅把手,瞧着这位未来长伴太子之人,终于冷笑一声。
“虞妃居心险恶,陷害朝臣贵女,朕褫夺其妃位降为嫔,禁足三月罚俸半年,可满意了?”
江淮之只温和一笑,淡淡拜了:“谢陛下圣裁。”
他是松口了,可虞妃快要疯了。
妃与贵妃不过一步之遥,可嫔与妃却好似鸿沟,她费劲心思爬到今天这一步,眼瞅着贵妃之位都要被哄到手了,却因江淮之一句话,她多年的辛苦全要白费?!
失了恩宠,在这深宫之中,与要了她的命有何分别!
那美艳的一张脸上渐有山崩之态,虞妃再也顾不上什么,慌不择路竟跌跌撞撞跑到符柚面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丝毫未见此前的高傲:“小娘子,本宫不该有歪心思,求小娘子原谅……”
她几乎卑微到连符柚都难以置信地愣在了原地。
“小娘子,小娘子去说几句话呀,是本宫错了,本宫再也不敢这么做了……”虞妃疯了一样摇着她的手臂,口不择言,“本宫是妃,怎么能做嫔,怎么能做嫔……!”
全场的目光聚集在她们两个人身上,符柚虽有满腔怒意,却被盯得十分不自在。
她后退一步,生生将虞妃挂在她身上的手扯开了。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不可能给你说话。”她开口依旧是那种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架势,“我只想知道,我成日困得要死就想着睡觉,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本宫……本宫……”
她本宫了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那边江淮之早已起了身,负手淡淡立于一侧,饶有松风水月般的容貌,出言却未曾给人三分薄面。
“你做太子妃,惹到她了。”
符柚与李乾景同时“啊?”了一声。
“盛宠多年,却未有所出,自然要为将来打算,幸而家中侄女生得貌美,只要毁了你的闺中清誉,她自然有机会将侄女推到太子殿下身边。”
说罢,他竟是微微弯了唇角。
“不是吗,虞妃娘娘?”
虞妃瞬间瘫倒在地,眸中隐隐约约闪着难以抑制的恨意,哭得几乎已经没有泪了。
“拖下去!”
皇帝已然是震怒,比起虞妃干出的那档子事,他更痛恨的是自己如此不堪的后宫赤裸裸揭穿在众臣面前。
天子颜面何其重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让他们说下去了!
“陛下、陛下……”
符柚眼瞅着一袭大红衣裙不可一世的宠妃,被几个冲进来的宦官毫不怜惜地架走,哭嚎哀叫全然不顾自己的脸面,难免有些唏嘘,出口却只是轻哼一声。
活该!
一个太子妃,她根本又不想当,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一咬牙,随即飞了个眼刀过去。
被泼天怨气重伤到的李乾景:“……?”
第10章
闹上这么一闹,这生辰宴也只剩下食之无味了,又饮了两轮酒,宴席便散了场。
爹娘正在与几位她眼熟的叔伯寒暄着什么,李乾景一散宴就好像被皇后叫走了,符柚一个人努力迈着规矩的步子走出宫殿,直至殿内喧嚣声渐远,微冷的夜风拂面袭来,一下子吹干净了她心底的燥热。
她停在原地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大口大口呼吸着清凉的空气,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太舒服了!
既清净又凉快,从晨起备礼到黄昏开宴,她这一整天都没有这么畅快的时候!
“当心着凉。”
清清冽冽的声音自耳畔传来,符柚一下子睁开眼睛,转头见到来人,登时雀跃起来,“先生!”
“嗯。”江淮之温声应着,倾泻而下的皎洁月光淡淡洒在他的脸上,更添几分清疏俊朗,“夜要深了,还不走?”
她仰起一张小脸甜甜一笑,才初初至他肩膀:“想回去了,但是爹娘还没说完话!”
“那便回殿里等,风有些大。”
“外面凉快!”符柚站在他身侧,嗅着那似有若无的雪松气息,竟鬼使神差撒了个娇,“不想等了,先生送我回去好不好嘛?”
话一出口,她方后知后觉脸烫了三分。
其实她是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这话似乎也不是这么说的吧……
“……走吧。”江淮之微微怔了下,摇头苦笑,“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他负手行在前面,符柚顾不上被一眼识透的羞赧,小步子倒腾几下便追了上去。
“你怎么知道是虞妃干的?”
“这不难查。”一大一小两个影子被月光长长投映在宫道上,“江唤是我养出来的心腹,危急时刻即便动手也自然知道避开要害,一个小丫鬟能有几分骨气,用不了多久便招了。”
思及那日小丫鬟被剑插在地上,却仍在挣扎的恐怖画面,符柚了然地抽了口凉气:“就算这样,虞妃一直住在后宫里,要拿证据也不好拿吧。”
“的确如此。”江淮之微微颔首,难得的好耐心,“思虑再三,这件事情我告诉了乾景,又通过乾景告知了皇后娘娘,娘娘听闻你险些被人陷害落水,很快就派人在后宫取了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