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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陛下大势已去,家父身为帝师,必然随帝下位,臣便是江家新的家主,也是大靖新的帝师。”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李乾景几乎称得上目眦尽裂。
    “你……”
    他用手颤悠悠地指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你怎么能说出……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话?”
    江淮之一挑眉,饶是被高高吊起,那气场竟是比一身蟒袍的东宫之主更盛三分。
    “大逆不道么?”
    他声音又轻又缓,却字字诛人心。
    “臣都夺了殿下的未婚妻了,殿下才想到用这个词评价臣么?”
    “小柚子是孤的!”
    李乾景彻底忍不了他了,也再不顾多年师生之谊,朝着手持藤鞭侍立在旁的宫人重重一挥手。
    “给孤揍他!”
    那三指粗的藤鞭被人高高挥起,在空荡荡的屋里撕扯出骇人的声响,只一下就在他身上砸出一道血痕,从左肩一路贯穿到心口。
    江淮之皱皱眉,不自觉咬了唇抑制住了那声轻呼。
    李乾景幼稚,他也幼稚。
    也不知怎的,今日就偏偏要和人怄这口气,明明自己不占个理,干了失德之事,挨骂受罚也是情理之中。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或许是方才在宫道上,李乾景攥住她胳膊将她护在身后的场面,好似一块刚从炉中拨出来的金丝炭被扔到心口上,烧得人痛得不像话。
    也将他所剩无几的清醒和理智快要烧没了。
    藤鞭如野兽般在他身上尽情撕咬,那身崭新的米金色布料被一道道翻起,破破烂烂的满是乱飞的线头,他一声不吭,任由一行行血往下滴,染红了泥砌的地板。
    “乾景。”
    他不是个习武的身子骨,开口早见七分虚弱。
    “鞭笞师长,在史书上是留不下什么好说法的。”
    “孤管他那么多,今日孤揍定你了!”
    李乾景本是抱臂瞧着窗外,闻言一下子转过身来,却在瞥见他那一张脸的瞬间,生生僵了半晌。
    他没见过江淮之这样的脸色。
    很多人用温和儒雅来形容这位江家三郎,常道与之相谈恰如沐浴春风,他瞧得时间更长一点,偶尔也会觉得这份温柔里藏着几分冷,想想词汇却也只到清冷这个程度。
    可那张藏在血污之后的清朗面庞,此刻却寒如冬湖下千年不化的冰,一双向来温温柔柔的眸子里,竟能窥出些许狠厉来。
    李乾景承认,那双眸子扫过来的一瞬间,他实打实被吓到了。
    好像他眼下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只是因为那人骨子里敲不碎的忠君爱国,绝非不敢将他踩在脚下。
    他吞了吞口水,没来由对自己此前最尊敬的先生有了真正的惧意。
    “都下去。”
    他终于施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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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淮之身上早已斑斑驳驳不成样子,那道粗绳几乎将他瘦弱的文人手腕勒断。
    他就那样淡淡地被吊在那里,从头至尾未见一丝慌乱与哀求,清贵的气质将那百口颂扬的江家风骨衬得淋漓尽致。
    好像被打的人是他,赢的人也同样是他。
    “打够了?”
    他语气凉凉的,一双眸子很是清明,叫那位太子殿下不免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看错了。
    “打够了,就出去看看柚儿吧,她都快哭不动了。”
    李乾景当然知道。
    屋外砸门的动静越来越小,到最后,他只能听见符柚蜷在门下,兀自抽泣的声音。
    只是他还是不死心。
    对这位他曾打心眼里认为是全帝京最光风霁月、最满腹诗文的谦谦君子。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孤说的吗?”
    比如和他道歉,比如自请辞官,比如很多很多。
    可江淮之什么也没有说,只扯出一个凉薄的笑意,入眼灼目得很。
    少年跌坐在地,也跟着自嘲般笑笑。
    他以为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的,可应该是不会了。
    真的有人要和他抢小柚子了。
    来的人还是帝京第一君子。
    何其好笑。
    屋中诡异地安静了半晌,少年捡起地上染血的藤鞭,泄愤一般朝人身上重重招呼两下。
    他还不解气,可江淮之却开口将他淡淡拦下了。
    “乾景,你过来。”
    那声音喑哑无力,却叫他习惯性地听了。
    “这匹布料很好,是盘金绣绣出的鹤伴闲云纹样,很适合我。”
    李乾景仰头看着他,瞧着那破烂不堪的衣裳,没有上手去碰。
    “那又怎么?”
    “没怎么。”
    江淮之微微动动,目光轻轻落在衣领处那只看不清模样的柚子上。
    “早知今日要挨打。”
    他轻笑一声。
    “便不穿她送我的衣裳了。”
    第33章
    李乾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屋里走出来的。
    他打翻了所有的烛台杯盏,在遍地狼藉中狠狠将门摔上,以至于符柚朝他扑过来使劲锤他,他也只是充耳不闻,甩开她固执地将那门落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