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的主人是一位双目失明的老人家,岁月留下的沟壑爬满了过去惊艳的面庞,满头代表衰老的银白色发丝,老去的皮囊,骨头却没有败。
出来接待宇智波斑的是旅馆主人的孙子,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出来没过一会儿,就喊来了自己的孙子,自己一个人外出散步去了。
时间会抹平年轻时的激情和热血,也会让肉||体一天比一天衰老。
老人家的身体早就不能和二十年前的相比,她的孙子非常担心年迈的祖母会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出门前还嚷嚷着“至少让阿弥陀丸跟着”,最后以飘出来的持有灵被老人家的持有灵强行赶回旅馆为结局。
祖母走得毫不留情面,老人家的孙子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口看着祖母佝偻下去的背影,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炸毛青年。
麻仓家的现任家主顿了顿。
对方浑身都裹在黑色的衣料里,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镜片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眸的锋芒,浑身上下的气息透着一股子漠然,像是一柄被收进刀鞘里的刀,冰冷却内敛。
如果将那副眼镜摘下来,敢直视他的眼睛的人,不会超过一个巴掌的手指头的数量。
他在打量宇智波斑,宇智波斑也在打量对他。
相似的面孔,大相径庭的性情,如果说麻仓叶王是游刃有余的强势,那么对方从骨子里都散发出一股子慢悠悠的随性和散漫,没有任何的强势,也没有任何的压迫,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子“万事好商量,有话好好说”的烂好人气息。
宇智波斑甚至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一点点日常生活里的千手柱间的影子。
阴霾的天空环抱苍青色的大地,古老的森林深处溢出枝叶婆娑的沙沙声,像是妖怪之间细小的耳语。
茶水被端上来的时候冒着热气,粗瓷茶杯的杯口被水雾氤氲得湿润,清澈的茶水映出头顶的天花板,和室里弥漫着秸秆的气息和淡淡的茶香。
“如果迟来几个月,你应该可以看到雪。”
恐山的风里裹着往事,旧日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红棕色长发的青年声音柔和,温润的眉眼总让人想起麻仓叶王。
“虽然这样说很奇怪。”对方挠了挠脸,表情显得有些难为情,“但事实的确如此。”
空气里浮动着柔软而朦胧的水汽,壶内达到沸点的开水翻滚着,咕噜咕噜的声音顺着罅隙渗入四周的空气。
“我听哥哥说了。”青年深吸一口,郑重开口,“按照麻仓家的族谱关系来说,您的女儿……算是我的曾曾曾曾……祖母。”
“很遗憾没能亲自拜访她。”跪坐在榻榻米上的青年语气严肃,“按照礼节,应该是我们亲自上门拜访。”
宇智波斑:“……奈奈不喜欢被人打扰。”
社交土匪归社交土匪,宇智波神奈本身的习性却像只猫,闲来无事的时候喜欢独处,孤独对她来说是最自由的自由,不请自来入侵地盘的人绝对算不上是欢迎。
对方和这一世的麻仓叶王是同胞兄弟是一码事情,拜访宇智波神奈又是另外一码事情。
漫长的时间能冲淡很多东西,她和麻仓家的联系仅仅只有一个麻仓叶王,更何况宇智波神奈从来就不是会顾及到家族血缘的联系这种事情的人,对她来说,冒昧的拜访和不请自来的打扰没有任何的区别。
所以大可不必。
遭到拒绝的人半点麻仓家当代家主的架子,连带着单手挠头发的样子都散发着一股子老实人的味道,“其实也有一部分我个人的原因。”
麻仓家的现任家主顿了顿,而后开口,“我非常好奇被一千年前的好养大的孩子。”
对方垂眼,窄小的杯口里茶水映出的脸庞表情格外温和,眼眸里溢出的情绪像是泛起涟漪的湖面。
麻仓叶王曾经饱尝世间的痛苦,麻仓叶非常清楚,在人间活着的一百年其实比他在地狱里修行的九百年都要来的痛苦。
他们是双胞胎,但是人与人之间无法完全感同身受这件事情放在他们身上同样适用,就像麻仓叶王的过去不会在他身上实现一样,他也无法完全体会麻仓叶王的每一丝痛苦。
麻仓叶没有经历过那个被诅咒的时代,所得到的的信息大部分都是从书本或者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股宗口中得到。
人性扭曲而愚昧的时代,人们将那座古老的都城命名为“平安”,意图将与死亡和污秽挂钩的一切人和事情都驱逐出城外,设立了保卫平安京的阴阳寮,汇聚了数不尽的术师,结果是填满了在看不到光的角落里扭曲爬行的妖魔,人与人之间对彼此进行恶意的诅咒。
在那个时代偏偏拥有「灵视」这种可怕的能力,光是想想都知道有多糟糕。
“我听好说过她的事情。”麻仓叶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茶水里倒映出来的天花板。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像是孑然一身游荡在森林里的野狼崽子。
天生不具备人类感性的小怪物,发生在她眼前的任何事情都不能撼动她的理性,漠然无所谓的情绪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情绪,被人当成不详污秽的怪胎也是情有可原。
就像是……第二个童年时期的两面宿傩一样。
循着本能和自己内心的冲动,麻仓叶王向这个野狼崽子伸出了手。
强者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也是站在那个时代巅峰的麻仓叶王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