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突然发现,人能活着,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啊。”
他转头,看着窗外高悬的太阳,耀目的日光刺得眼眶发疼。
如果是从前,他或许还会扭捏上一段时间,或许还会撒娇式地倾泻几句心底的委屈,或许还会对上帝的捉弄感到怨怼和愤慨。
可如今,他只能感恩这荒诞剧本里的侥幸。
他太累了,无论是怪盗基德的伪装,还是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悲怆,都让他无力再去计较这份侥幸里掺杂了多少诡诞和笑话。
他爱的人活着,还能回到他身边,他还有什么可指摘的呢?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啊,他还有什么可希求呢?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没入发干的嘴角,带着海水般苦涩的咸湿。
名侦探,你看,我连八年的欺骗都可以轻易地谅解,是不是特别好哄?所以你可不可以,也骗我一次?
你好好活着,好好地,回来我身边,我就原谅你,好不好?
第9章 错位
夕阳将霞光烧的血红,暮色透过虚掩的窗,将东京大学403号寝室映的金黄一片。
黑羽快斗将笨重的行李箱推倒横放在地上,惊起一地尘埃,在夕光中无声轻舞。
他打开箱子侧面的拉环,将衣物和生活用品一个一个堆放在写着他名字的床位上。
他还是来到了东大,进入了刑侦系。
爸妈知道他的选择时,诧异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可又不敢质疑他的决定。
他们待他实在太小心翼翼了,黑羽快斗在心底轻叹。
或许是愧疚太多,或许是担心失去魔术的事实对他的打击过大,又或许彼此错失的年岁太长,而相聚的时间太短,他们之间始终处处透着客气的疏离。
“反正没有想学的专业,跟警察周旋这么多年,对刑侦还算比较熟悉。”他是这样解释的,不知道他们信了几分。
真正的原因呢?其实他也不确定,黑羽快斗在心底发出酸涩的苦笑。
大概是为了以后有更多的机会,进入到公安或fbi工作,也许这样,就有机会查阅到他真正的档案,知道他真实的状况。
又或者,是自己还不死心,还抱有一丝微渺的期望。
期望他奇迹般地出现在这个地方。
如果一切顺利,如果噩梦不曾成真,如果奇迹真的存在。
他应该正拎着行李穿过熙攘的人群,任凭清风拂过汗湿的鬓角。他应该正走在大楼昏暗的长廊,一间一间寻找着自己的宿舍,一步一步,走到离他越来越近的地方。
“工藤?”
熟悉的名字在他耳边炸开了烟花,他条件发射般地转身,视线正对上门口带着鸭舌帽、皮肤黝黑的少年。
黑羽快斗知道那是谁,关西的名侦探。
是与他齐名的人,曾同他并肩的人,是他所认可的……最好的朋友。
他在叫谁?他……看到了谁?
他的心脏在剧烈地震动,震得四肢和瞳孔都无法自控地颤抖。
他不敢出声,不敢移动,生怕惊醒这一场好梦。
他太害怕,又太渴求。以至于没有发现这位关西侦探的目光牢牢地锁在自己身上,更遑论去分析对方脸上,那同样惶恐又惊惧的欢喜,到底是怎样的含义。
“我说这位关西来的热血侦探,干嘛堵在门口?宿舍里有犯人吗?”
一个茶色头发、戴着福尔摩斯棒球帽的少年突然出现在服部平次身后,探究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向屋内望去。
“工藤君?”他的瞳孔倏地张大,不可置信地唤道。
黑羽快斗将目光从呆滞的服部平次脸上移开,缓缓看向神色诧异的白马探。
这个假洋鬼子也在叫工藤。
他的大脑更加恍惚。
他们在叫谁?是……工藤新一吗?他在这里吗?在这个学校,在这个房间,甚至,在自己身边吗?
“不对,”白马探突然拨开服部平次,快步走到黑羽快斗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神色更加震惊,“你是……黑羽?”
他皱眉看着白马探这副惊诧的表情。这个假洋鬼子吃错药了吧,智商已经退化到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我不是黑羽快斗,还能是谁……
一阵惊雷在他脑海里劈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原来,他们是在叫自己,是因为把自己错认成了工藤新一。
是啊,潮水般的失落将所有旖旎的幻想碎得一干二净。
他都忘了,他们是如此相似。
“不然呢?”他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尽可能平静地回道。
“等一下,白马,”服部急切地飞奔进屋,“你刚刚说他是?”
“黑羽快斗,我的高中同学,”白马探站在两人中间,尽职地履行着介绍人的职能,“服部平次,关西有名的高中生……现在是大学生侦探了。”
“你好,”黑羽快斗伸出手,努力保持着肢体的平稳。
“你好,”服部平次有些迟疑地握住他的手,“不好意思,刚刚认错人了。”
说罢,仿佛意识到自己的眼睛还口香糖似的死死黏在别人脸上,慌忙错开目光看向窗外飘动的枫叶,嘴里无意识的呢喃着,“只是真的……真的很像。”
“没关系。”黑羽快斗迅速垂下目光,转身继续收拾着铺了满床的行李。
他一刻也不想继续这样的聊天,一刻也不想听到别人用不敢置信的口吻说起工藤两个字,一刻也不想听到认识他的人,怀念似的不停感慨自己和他多么多么地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