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从来是花时间的,何况试裙子总是麻烦的,她深知这一点,所以既没有频繁确认时间,也没有焦急地在外等待,而是足够自然地继续逛着,时不时拣出一件来看看,而后挂回衣架,或者拿在手里等着稍后尝试。
监视的眼睛读不出她垂眼摸着面料时在想什么。
她在想志保有没有发现事先藏在试衣间内的计划说明,在想她今夜的计划会不会被组织发现、会不会得不到志保的支持,在想飞鸟面前的究竟是无尽天空还是玻璃幕墙;她也想早矢仕君是否仍旧羡慕猫头鹰,想诸星先生狩猎乌鸦的计划是否顺利,想爸爸妈妈此刻是否正在天上紧张地注视她们姐妹俩呢?
或许她真的该买下那条裙子。
姐姐有时也会为妹妹的衣柜发愁。近来的会面总是以哈雷夜游收尾,她也有很久没见妹妹穿过裙子,上一回看见裙子还外搭着实验室的白大褂,明明是正值青春的女孩子,高中生的年纪怎么说也该穿穿水手服和西装裙吧?也或许她只是……会因为白大褂思念故去的父母。
儿时的记忆再深刻也有些模糊了,因为组织的干涉她甚至没能保留父母的照片,唯一藏住的只有妈妈留给志保的录音带,啊今夜之后就交给志保吧——
她的思绪被拉帘的动静打断,她循声去看,正迎上志保的目光。
后者似乎不太习惯穿这样的裙子,又或者是商场的暖气有些不够强劲,所以才在轻微地战栗,即便抱着手像是防御性的羞赧,也没能遏止。
宫野明美却扬起笑容,主动走向她,扶着她的手臂看了又看,伸手替她把鬓发理顺,说道:“我一直有在想志保要是能穿这样的裙子就好了,在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当中很流行哦。”
“……会好看吗?”宫野志保回望着姐姐的眼睛,轻声发问。
“当然,很合适你。”
姐姐的话音总是温柔的,同过去的夸赞并无不同,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在姐姐的拜托之下尝试这种她自认为不搭自己的衣服了,这次也本该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才对。
但她还是勾起了小小的笑容。
“不过果然对现在的温度来说有些单薄了,等到春天再穿吧?会很适合野餐,也适合去海边……”
姐姐这样提议着,她于是伸手去握住对方的手,即便觉察到掌心微微的湿意也没有露出破绽,只是难得向撒娇一般应着:“那说好了,春天姐姐也要陪我出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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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那个十字路口之后有多快就开多快,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停下来,志保,可以吗?”
得到嘱咐的骑士嗯了一声,在发动摩托的时候突然说道:“被抓住会吊销驾照吧,我才拿到没多久。”
“不会。”姐姐这样向她做出承诺,“如果要重新考的话,我和你一起去考,我也想试试载你也想了很久了,总是被妹妹载会很不甘心。”
她笑了一下,感受到后座的乘客抱紧她的腰,于是也缓缓松出一口气,没有再继续这个放松的话题,照例转动油门。
哈雷驶进霓虹绚烂的东京。
盯梢者有开车的,也有同样骑摩托的,但前方的哈雷突然加速的时候他们都还在数个车身之后,一时措手不及的结果就是被红灯阻碍。
交规倒不至于拖延他们太久,这些家伙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叫遵纪守法,但抢出的这点时间差仍然足够。
宫野明美摸出了被监控的手机,贴上负责干扰定位的装置,又重新放回包里,通讯用的耳机分一只给志保,语音指引连同一路刻意的绿灯都已经到位,防护装备都在刚刚的服装店穿戴完毕,那么下一个步骤——
她做了个深呼吸,从那只内里比外表能装的女士包里掏出了略显沉重的枪,撑着妹妹的肩在疾行的摩托上站直身,推开阻碍视线的头盔护目窗,将枪口朝向了阻碍她们的家伙。
她的手从来没有这样稳过。
宫野志保听着近在耳边的枪响,连同发动机的轰鸣与夜风的狂啸,还有被头盔紧紧保护住的脑袋里的血管突跳的声响,她听到自己问:“是什么时候学的?”
她应该没有很大声吧,可是姐姐还是听见了。她从来温和的、柔软的、强作坚强的姐姐,此刻却前所未有地像个英勇骑士的姐姐,听见了她的提问,并且给出了回答。
“我有拜托诸星先生给我特训,不过还是花了很久才学会。有他在的时候就没人监视,会很方便做自己的安排,学枪也是,今天的事情也是。”后座的骑士对前座的骑士说,“抱歉,没有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
“——不。”她飞快地反驳,话音几乎融在夜风里,“我相信姐姐。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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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real mess,isn't it gin.”
琴酒对此的响应是眼也没掀,扎绷带的动作却透出一丝烦躁来。即便是在昏暗的隧道昏暗的车内,他仍旧动作流畅,眼瞳表面反射的些许光亮让他此刻更像是黑暗中蛰伏以待报复的狼。
“uh,is this how you treat your benefactor”
“闭嘴,贝尔摩德。”
前排的人此刻终于露出面容,并未易容的贝尔摩德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后座的男人,勾唇轻笑起来。
“你还是这么不可爱。”
她点燃了烟,降下半寸车窗,却没分享点烟器给后座的琴酒,语气也有些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