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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偷得浮生
    尖利的辱骂声持续半天。
    走廊往来的人听见动静,不约而同地噤声,路过门口的时候步子都放轻了不少。谁都听出了这是沉拂衣的声音,但无人敢言,生怕一不小心给自己揽祸,得不偿失。
    没过几分钟,开始陆陆续续进场了,莫千鱼给江泠带了褂子,告诉她等下冷记得披上。
    “好。”
    莫千鱼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无聊就含一块,草莓味的,我尝了,还挺好吃的。”
    江泠只拿了两块,笑着说道:“拿太多我没地方放,剩下的你留着吧。”
    台上的镁光灯闪动,莫千鱼往后看了一眼:“我在外面等你,结束记得发消息。”
    颁奖典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轮江泠上台领奖,会场出现了一阵骚动。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女人突然闯了进来,手里提着一桶冷水,泼在了江泠身上。
    突如其来的寒冷让江泠脊背发凉,打了个哆嗦。
    主持人也愣住了,话筒拿在手上,忘记了控场。
    保镖眼疾手快地上前,把女人摁住。
    三月的天,女人只穿了一件单衣,头发没梳,散在两边乱糟糟的,挡住了小半张脸,她还在挣扎,眼睛愤怒地盯着江泠:“你这个贱人,恬不知耻勾引我老公,真是不要脸!”
    江泠压下眸中的怒意:“我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你老公。”
    女人哪里听得进去,她发了疯似的辱骂,声嘶力竭:“如果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天天不回家,你不承认也没用,我手里有你们开房的记录,我要让所有人看看你到底是的嘴脸,贱人,你不得好死!”
    她骂完这句,场面再也控制不住,媒体记者蜂拥而上,对着江泠狂拍,把周围堵得水泄不通。
    “江老师,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为什么刚才那人说你跟她老公有联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真的插足别人婚姻了吗?”
    “江老师,请你给公众和粉丝一个解释。”
    ……
    问题接踵而至,原来平静的颁奖晚会变成了嘈杂的发布会现场,记者的语言愈发犀利,话筒几乎快要怼到江泠脸上,闪光灯不停交替,如同锐利的剑锋,刺入眼中,她感到眼睛越来越不舒服,开始肿胀,酸疼。混乱之中,一双手抓住了她。
    “有完没完?”
    莫千鱼废了好大劲才挤进来,瞪着最前面问得最多的那个记者,吼道:“他妈的没看见人不舒服吗?出事了你们负责?”
    对方仍不依不饶:“我们只是想要一个答复,她一直不回答,是不是默认了?”
    “江老师,你说话啊?”
    “默认你爹!”莫千鱼怒了,退开他的摄像机,那记者没站稳,往后一个趔趄,“说什么说?这件事现在为止就是一家之言,你不要口口声声说得像是做过一样,那叫诽谤,我们工作室会切实追究,一个一个奉上律师函。”
    但这些记者显然没打算放过这次爆款新闻的机会,还在蠢蠢欲动,莫千鱼把江泠拦在身后,低声说道:“你先走,这边我来处理。”
    江泠说:“我不放心你。”
    莫千鱼言简意赅:“你是公众人物,主办方都在,他们不敢太放肆。”
    江泠犹豫片刻,点点头:“好,那你当心。”
    保镖很快开出了一条道,护着江泠离开。她走的是贵宾通道,那群记者没有追上来,刚到地下车库,风一吹,她肩膀头发都湿了,冷得瑟缩。
    四周昏暗,她视线受阻,灰蒙蒙的,又看不清东西了。
    这时候,电梯开了,有人走出来。
    她本能地回头,电梯中的灯光亮了一瞬,又很快合上,归于沉寂,但她还是看清了对方的脸。
    有匪君子,温凉如玉。
    “离笙。”
    他停下了,转过身看她:“江小姐。”
    江泠走了过去,视线模模糊糊,全是他的轮廓:“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离笙的目光从她空荡的眼中划过:“什么忙?”
    她抬起了一点手,像不经意间,碰了碰他的袖口:“我有些夜盲,晚上看不清路,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家?”说完,似是怕他误会,又急急补充道,“我会有报酬的,麻烦你了。”
    他定定看了她片刻,就在江泠以为要被拒绝时,听他回了句:“好。”
    江泠灿然一笑:“多谢。”
    她跟在离笙身后,步子放得很小,生怕撞到他,一路走得小心翼翼。
    余光中,离笙能清晰看见她的小动作:“江小姐的夜盲是天生的吗?”
    江泠道不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发生过一场火灾,我的眼睛就是那时候一到晚上才看不见的。”
    离笙并未多问,然后一路沉默。
    他给她开了后车门,从另一边绕过去,坐的是副驾驶。
    后面只有江泠一个人,她有些局促,莫名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倒车镜里,司机神情略显诧异:“离先生。”
    离笙调整了下座椅,系上安全带:“开车吧。”
    司机很快收回思绪,缓缓驶出了车库。
    车上,昆曲的声音很小,绵绵入耳,是一曲《长生殿》,江泠恰巧听过。
    正唱到:花繁,秾艳想容颜,云想衣裳光璨。
    她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在想,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暖黄与黑暗变幻莫测,斑驳的光影在离笙脸上轮回交织,他看着车窗的景色,声音却是跟她说的:“江小姐,后面有毯子,你可以盖上。”
    向春风解释春愁,沉香亭同倚阑干…
    她恍然回神,磕磕绊绊道:“不用,我不冷的。”
    他似一眼望穿她的心事:“你穿得太单薄,明天会生病。”
    江泠轻声回道:“谢谢。”
    离笙从反光镜中瞥见她略显尴尬的神情,还有无处安放的手,有点失笑:“江小姐不用总跟我道谢。”
    她这一路,跟他客气了多少次,他已经数不清了。
    江泠把毛毯披在身上,慢吞吞地说:“我去盛庭华府。”
    他回:“我知道。”
    后面默了一会,又说:“你如果不顺路的话,把我放在能打车的地方就好”
    他说:“我回店里,恰巧路过。”
    她低着头,默默地盯着膝盖上的手,像要盯出一个窟窿。
    车很快驶进了盛庭华府。
    江泠住的一号楼在最里面,夜里寂静,还能听见几声鸟鸣,路灯耀眼,倒影斜长,他清晰的样貌落入眼中,像古画中走出来的人,细笔描摹,雅人至深。
    副驾驶的窗开着,她停在窗外,再一次与他道谢:“我明天把毛毯洗好,给你送过去。”
    他道:“一条毛毯而已,江小姐不用客气。”
    江泠噙了浅浅笑意:“你也不用总唤我江小姐,我的名字叫江泠。”
    离笙眸光微顿,没回她这句话:“店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江小姐早些回去休息。”
    她刚刚还在庆幸,以为他们的关系会比以前近了一点。
    指尖动了动,江泠垂眸,将眼底的失落掩盖:“好,那你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