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诸事繁忙,完颜什古和盈歌仍忙里偷闲,将赵宛媞和朱琏带去城外骑马。
不似她们在关外长大,许多技巧需要从头开始学习,赵宛媞和朱琏学得不算太快,也不太算太慢,等她们逐渐能驾马小跑,稳稳坐在马背上不会再被甩下来,也懂得配合马儿了,她们便开始着手教导其他女子。
完颜什古和盈歌不可能再耐心教别人马术,最多就是拨来两匹退役的老马,朱琏和赵宛媞把自己学到的牢牢记在心里,再将要点写在纸上带到小庙,一一教给其他人。
赵富金和赵宛媞商量以后,也搬去小庙住了,她很聪明,学得进度比别人都快,每日和赵珠珠负责喂食马匹。
莫青莲做过民间杂耍艺人,曾习得一身马术,帮着教其他娘子,周镜秋、郑庆云和秦淮珊都是官仕家的贵女,从头学自要吃苦,不过谁都不喊累,周镜秋身量娇小,偶然摔下来,差点把手臂折了,却一声不吭,接着上马学。
王淑一面照顾正怀孕的王菊,一面负责烧火做饭,金铃还太小,暂时学不了骑马。
柔嘉年龄正好,盈歌常常来亲自教她,时不时把她单独带出去学习射箭,因为需要臂力,便让她跟五嫂去劈柴挑水,每日天刚亮跟盈歌去跑山。
此外,所有人都轮流去厨下挑水洗衣劈柴,做活增加气力。
平静的日子忽然变得忙忙碌碌,小庙里幸存的娘子们都为生存憋足力气,没人叫苦,连四岁的赵金铃都要帮忙做事。
赵宛媞看在眼里,不免感慨,虽然不愿对比,但不得不承认,完颜什古的确是对的:生存需要勇气,更需要坚韧,如赵香云那般脆弱易折,沉溺在屈辱中无法走出,注定活不了太久。
怀孕的王菊顺利诞下一名女婴,赵宛媞给她取了个乳名,唤玉儿。
宋五嫂特地省下些羊乳送来,她与诸娘子混得熟,去看了看玉儿,粉嘟嘟一小团,尽管还是皱鼻子皱脸,但想来以后和母亲一样是个漂亮的小娘子。
赵宛媞很高兴,傍晚回到府中,把这事拿来讲给完颜什古。
“阿鸢,玉儿会笑了呢,我记得她刚出生的时候,皱鼻子皱眼,像只小老鼠。”
说玉儿如何可爱,不过完颜什古对孩子没有多少兴趣,坐在胡床上,手肘支住小案,一边翻书一边听,过耳便忘,她等赵宛媞讲完,“三日后,城外开围场打猎,你也去。”
几乎是命令的口吻,完颜什古有时候很霸道,像在床上逼她高潮一样强势,赵宛媞只能点头,然而她不喜欢去金人扎堆的场合,方才的高兴全给浇灭,胸口发闷。
兴致缺缺,完颜什古抬眼看了看她,谈不上生气与否,把书反扑在小几上,耐心与赵宛媞解释:“女真很重打猎,这是我们的盛事,父亲必然要出席,你是圣女,不去太引人怀疑。反正你不需要做什么,在他旁边待着便好。”
“我没说不去的。”
这性子也就对着完颜什古耍耍,赵宛媞以圣女身份出现时,从来谨慎小心,绝对不落人口实,完颜什古因此才会放心让她跟着去重要的场合。
“好了,到时也有你爱亲近的汉人在,实在闲得慌,我让他们跟你说说话也行。”
到燕京以后,赵宛媞常见汉儿官来府中,或是求见完颜什古,或是送递文书请她决断,反正比在凉陉时候多,偶尔几次,她还瞧见几个高大的汉人军官来。
可能在完颜什古手下办事,多半是投金的汉人,要不就是卑躬屈膝之辈,赵宛媞想,自己跟这些人有什么好聊的呢?
念头一闪,她想到之前在书房翻完颜什古搜集的旧书,里面夹着朝中的旧事奏折以及大金推立张邦昌时群臣写的反对废赵议状,里面有个叫秦桧的官员。
“阿鸢,那位秦参谋也会去吗?”
军政、民事之类的要务,完颜什古并不刻意避讳赵宛媞,有时候甚至讲给她听,赵宛媞摸清她的性子,发现有事不如直说,遂直白地问了。
“你说秦桧?”
意味深长地挑她一眼,完颜什古笑了笑,赵宛媞在府里的行踪自有人告诉她,因此猜得出她的心思,她静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伸手在她额前轻轻点了两下。
“此人口蜜腹剑,阴险狡诈,并非表面这么老实,城府很深,别以为他在议状上签名便是什么忠良臣子,你的那些心思少对他说。”
戳破所图,赵宛媞脸一红。
识人断物,完颜什古有远超赵宛媞的老练成熟,留秦桧在身边别有所用,虽然没与赵宛媞明说,可提醒是善意的,只不过低估了赵宛媞的固执程度,以及她的确对她有所隐瞒。
“好了,不说这些。”
见她似乎有点儿沮丧,完颜什古有意哄她,便撤开小案,把赵宛媞拉到怀里,温柔地亲她的耳朵,软软地,“赵宛媞,给我摸奶子好不好?”
想拿情事引她注意,可话糙得过分,足足下流,完颜什古虽说好意,奈何文盲,胸中无半点诗词文墨,且从不知什么含蓄,一句话出口,像只会要赵宛媞身子似的。
手不老实地往她两团上摸索,明显要拉她做那事,赵宛媞皱眉,对完颜什古的流氓行径十分嫌弃,连忙把她作乱的手打开,嗔道:“你就会做那事!”
“那你想我做什么?”
换去她腰上轻轻搂着,完颜什古笑了笑,不恼,反而觉得赵宛媞诱人,忍不住再蹭蹭她的脸蛋,眼神温柔,仍是软和的语气,“给你念首诗?”
连词牌名都记不住的文盲,赵宛媞想起她曾经的“辉煌”大作,终于被完颜什古逗笑,不轻不重地推她一下,带起撒娇的意味,“少来,你念的哪里是诗啊,分明是些.....”
“是些什么?”
当然是些驴唇不对马嘴的东西,赵宛媞很想这么说,不过考虑完颜什古要强的自尊心,更怕她不服气,开口再念些惊世骇俗的“自创”诗词,便改了口:
“阿鸢,你什么都会告诉我吗?”
“嗯,”轻易被调走注意,完颜什古莞尔,并不多想赵宛媞生硬的转移,反倒认真地望着她,澄澈幽绿的眸闪烁微微的光芒,专注,深邃,柔情泛滥。
“所以,你想问我什么?”
其实,根本没想好,赵宛媞脑海空泛,不知怎地,胸口有股潮热的闷,她注视着完颜什古幽绿的眸,心一跳,嘴唇自作主张,竟问了出来——
“当时,你为什么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