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缘着齐雪忘记问具体的时辰,二人只能起个大早去等。
待赶往城南钟家设下的擂台,又为时过早,空地上匠人们正忙着搬运木料、架设台子,一列闪着冷光的兵器已先行靠放在旁,种类繁多。
齐雪好奇,低声问薛意:“比武招亲,怎么还备这么多兵器?”
不等薛意回答,一个穿着体面、像是主事丫鬟的女子恰巧走过,听见这话,脸上颇有与有荣焉的得意,主动接过话头:
“这位娘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自幼习武,岂是一般人能比?今日擂台,自是允那些上台的公子们挑选称手的兵刃,才算公平。”
她指了指那些兵器,“这些可都是用了西海玄铁糅合百炼精钢所铸,看着锋锐,拿在手里却比寻常刀剑轻巧趁手得多,又不吸使用者的气力,临安县内的铁匠铺是炼不来的。”
齐雪对炼器一窍不通,茫然地看向薛意。
薛意亦不着痕迹地敛去眸中洞察,配合地露出些许不解。
主事丫鬟见状,眼底掠过对“市井小民没见识”的了然与傲慢,想着出门时夫人吩咐要待人客气些,便热心肠地从自己袖中掏出两个早就备下、打算送与相熟姐妹的香囊,塞到齐雪手中:
“这个给你们,图个吉利。擂台需两个时辰后方才开场,二位届时记得来捧个人场。”
齐雪接过,见那香囊绣工精巧,还带着扑鼻香气,连忙道谢。
待一对笨蛋夫妻走远,另一个丫鬟小紫才提着一只精致的竹篮匆匆赶来:“小燕姐,分发给大家的‘苏合辟疫香囊’我取来了,都在这里了。”
小燕应了一声,顺手从篮子里拿起一个香囊,却觉得手感与气味都与自己方才送出去的不同。
她递给小紫看:“你瞧瞧,这个怎么好像不太一样?”
小紫脸色微变,压低声音:“哎呀!小燕姐,你该不会……你刚才拿的是不是放在西厢房条案上那个篮子里的?”
小燕一愣:“是啊,我看着都是香囊,就随手拿了两个先给了人……”
小紫跺了跺脚,急道:
“那是给叁小姐准备的!叁小姐出嫁叁年还未有喜,老夫人上月特地去回春堂求了方子,让绣娘们做了‘合欢蕴香囊’,说是……说是能暖宫助孕,催……催动情致的!两种香囊花色不同,苏合香囊绣的是缠枝莲,那合欢香囊绣的可是鸳鸯戏水!味道也迥异,一个清冽,一个馥郁,你怎的没分清?”
小燕这才恍然,想起自己送出的那两个香囊上,确实绣着一对活灵活现的鸳鸯!
她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苦:自己竟忙中出错,将这等私密的香囊送给了不相识的陌生人!
她看着那对又笨又倒霉的夫妻早就在晨雾中没了影,只得心存侥幸地安慰自己:“罢了罢了,香囊数量多,也看不出少了一两个,但愿……无碍吧。”
而这一头,浑然不知的齐雪正摆弄着那精致的香囊,凑近了端详,才发现上面竟用彩线绣了一对惟妙惟肖的鸳鸯,在水中嬉戏,栩栩如生。
她深吸一口,只觉得一股不同于寻常药草的清雅馥郁香气沁入心脾,好闻得很。
“这钟家真是大方,香囊都做得这般用心。”她笑着,顺手便将一个系在薛意腰间,“给你也戴一个,辟邪祈福。”
另一个则挂在了自己腰间。
薛意微微低下头,鼻尖掠过一丝过于甜暖浓郁的香气,与他平日接触的草木清气或药香截然不同,心下觉得这香气似乎有些过于浓烈,但见齐雪欢喜,便也未作多虑,只当是富贵人家的用料讲究。
时辰尚早,齐雪挽着薛意的手臂在渐渐热闹的街道上踱步,嘟囔着:“好无聊啊,还要等那么久。”
薛意侧头看她,提议道:“既还有时间,不如去看看我们在青松学堂旁买下的那处地皮?那旧宅下月便要拆了。”
“好啊!”齐雪立刻来了兴致。
二人便慢悠悠朝着主街走去。清晨人迹尚稀,无需躲避车马,倒真有几分闲庭信步的悠然。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那处地界。白墙黛瓦的宅院静静伫立,虽略显旧色,但飞檐翘角,庭前草木依稀可见昔日雅致。
齐雪想着房主竟舍得卖掉这般好的宅子,必是遭了天大的难处,心下为之抽痛,泛起同情。
“房主升迁,举家迁往皇都任职,这里便不要了。”薛意平淡地陈述。
齐雪:“……白同情了。”
薛意径自走到门边,熟练地从枯萎的雀舌黄杨木根底摸出钥匙:“要进去看看么?”
“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不太好吧?”齐雪有些犹豫。
“他们上月已搬空,剩下的便是不要了,我们既已买下,进去看看无妨。”
听他这么说,齐雪才点头应允。薛意打开铜锁,二人穿过小巧的庭院步入室内。
屋内果然空旷,只余下一些搬不走的笨重家具,但依稀能窥见旧主品味。
花梨木的格架镂空雕着岁寒叁友,窗棂是冰裂纹的样式,天光透入,在地上筛下细碎密影,纵然蒙尘,犹难掩其古朴风雅。
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随意立着的一面巨大的缂丝屏风,其上画面繁复瑰丽,描绘着瑶池蟠桃盛会,仙娥姿态曼妙,衣袂飘飘,祥云瑞兽环绕其间,色彩历经岁月仍显华美。
齐雪看得入迷,忍不住绕到屏风背面,想看看后面的工艺。
就在这时,外头庭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娇蛮的、奶里奶气的女声:
“都怪娘亲!明明说了帮我带上布娃娃,还是落下了!门都没锁紧,万一被哪个过路的坏人顺手牵羊了可怎么好!”
另一个沉稳的男声回道:“属下记得分明锁了门……小姐莫急,属下一定帮您找到。”
竟是前任房主家的小姐带着侍卫回来了!
齐雪心头一紧,虽知这地产已属薛意,但被原主撞见自己在空宅里流连,终究尴尬又奇怪。
情急之下,她一把拉住薛意的手,将他一同拽向了屏风之后。
这屏风与墙壁形成的夹角极其狭窄,两人侧身挤入,身体瞬间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处。
齐雪的脊背紧挨着微凉的墙壁,前胸则完全贴合在薛意坚实温热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下骤然加快的心跳。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小姐和侍卫似乎在屋内寻找起来,脚步声时远时近。
提心吊胆的藏匿中,薛意为了稳住两人身形,环在她腰后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将她嵌进他身体里。
随后,他原本平稳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温热的气息吹过她敏感的耳廓与颈侧,惹得她发痒。
更要命的是,如此逼仄的空间里,诡异的甜香不知自何处,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固执地钻入两人的呼吸之间。
那香气初闻时,只觉清甜温润,似麝似兰有过之而无不及,待人放松警惕,便如蔷薇的根茎似的露出獠牙,化作一点点尖刺撩拨挑衅着感官。
齐雪只觉得有暖流从小腹深处开源,迅速蔓延向全身,让她本就因紧贴而敏感的肌肤变得更加饥渴难耐。
此刻于她而言,薛意身体传来的每一分热度,都如同劲风卷入失控的火场,非但不救,反催得烈焰张牙舞爪,噬尽残垣。
她不由自主地在他怀中轻轻蹭动了一下,想要缓解那莫名的空虚与焦渴,这细微的动作却让她立刻僵住——
她清晰地感觉到,薛意箍在她腰后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他原本就在极力克制着因她紧密相贴而自然涌起的冲动,这突如其来的异香,更是肆无忌惮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况且,齐雪柔软的乳房还紧贴着他的衣衫前襟,被挤压得变了形状,乳尖隔着布料魅惑地抵在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