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伸了个懒腰，回头一看：“愣门口干嘛呢？诶，颢仔也来了啊？”
    “大龙哥。”陈君颢打了声招呼，声音有点沉。
    “嘿咻，”大龙撑着腿站起来，“你们先准备哈，我去放个水，很快就回来。”他指了指控制台，“那个……小姜，你的词谱我都提前打印好了，在桌上自己拿哈！”
    “好。”姜乃轻声应道。
    大龙哥急匆匆窜去了后头的卫生间，录音室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设备低低的运行声。
    陈君颢拧着眉，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目光紧盯门口，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又抿上嘴，有些担忧地看向姜乃。
    姜乃没看他，径直走到控制台边，拿起那叠打印好的词谱，简单翻了翻。
    “别绷着脸了，”他头也没抬，“我们又不是来打架的。”
    “那个人——”陈君颢语气有些急，对上姜乃目光，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他来干嘛的？干嘛莫名其妙说个‘恭喜’？妈的……一出现就阴阳怪气没安好心……”
    “来录歌的呗，”姜乃语气淡淡，“圈子就这么大，会碰上也很正常，而且那种人，说什么也不奇怪，你理他干嘛。”
    陈君颢撇撇嘴，慢吞吞地蹭到姜乃身后，轻轻环住他，下巴抵上他肩窝：“本来今天开开心心来录歌的，不想你……”
    “怕我被他影响？”姜乃说。
    陈君颢一顿，闷闷“嗯”了声。
    姜乃把词谱一卷，轻轻敲了下他脑袋：“笨蛋，他是他，我是我，就只是匆匆见了一面，能影响我什么？”
    他侧过脸，用纸筒碰了碰陈君颢的脸颊，“再说了，我还有你啊。”
    陈君颢哼哼两声，使劲往他肩窝里蹭了两下，深吸一大口。
    “行了，”姜乃揉乱他的头发，“去那边乖乖坐着，我要开嗓了。”
    “好的老婆！”陈君颢咧嘴一笑，飞快往他脸颊上吧唧一口，屁颠屁颠溜到控制室的沙发上坐好，像个等待节目开场的小朋友。
    姜乃拿上耳机，走进录音棚，稍微活动了下脖子，便开始“咪咪嘛嘛”地练起声。
    声音由低到高，干净又清亮。
    余光瞥了眼玻璃窗外的陈君颢，一脸老实又入迷的模样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他嘴角悄悄扬了扬，闭上眼，专注调整着状态。
    那句莫名其妙的“恭喜”在脑子里打了个转。
    几个月没见，谢峰还是老样子，像个移动的五金展柜。
    要说有敌意……总觉得不算，挑衅也比以前淡了些，虽然说话还是那么不招人待见，但那句“恭喜”……听着居然有点像真心话？
    姜乃睁开眼，稍稍皱起眉。
    他调整了下耳机，清清嗓子，没让这些念头停留太久。
    后头传来一阵冲水声，大龙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出来：“久等久等！准备得怎样？”
    姜乃冲他礼貌笑笑，比了个“ok”。
    没多寒暄，大龙关上录音棚的门，第一遍试音就开始了。
    今天要录两首，工作量不小。
    陈君颢在外面安静听着，心底那点若有若无的烦躁，也渐渐被歌声抚平。
    老婆说了不要理，他索性就不想了，只管定定看着玻璃窗后的人。
    看姜乃唱歌，永远是视觉和听觉的双重享受。
    陈君颢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总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录音棚里的暖光打在姜乃身上，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
    唱得投入时，眼睛会微微眯起来，像只定准了猎物的猫；遇到律动鲜明的drop段落，脑袋又会跟着节奏轻点，身子也随之晃动，一副飘然自在的模样。
    比起刚才那个精致得像个假人的少年，果然还是他家的小乃好看。
    不是那种夺目的好看，而是越看越舒服，能一直看进心里的那种。
    老婆天下第一好看！
    陈君颢得出这个结论，满意地点下头。
    录音从来都是个循序渐进，漫长又有些枯燥的过程。
    坐久了屁股也有点麻，趁大龙起身教姜乃气息技巧的功夫，陈君颢也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冲里面挥挥手，做了个口型。
    -买水！
    姜乃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又继续专心听着大龙哥有点抽象的指导，手忙脚乱地跟着学。
    陈君颢笑着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溜出录音室，带上门。
    工作室一楼角落新搬了台自动售货机，来的时候看见，也就不用费劲绕去创意园里的小卖部了。
    他慢悠悠晃下楼，路过热闹的音乐教室，拐进走廊。
    找到机子，刚扫码选上“乌龙茶”，余光不经意间往旁一瞥，落向走廊里一间半开着的办公室，陈君颢倏忽就顿住了。
    办公桌旁，那个先前有过一面之缘，漂亮得过分的少年正侧身站着。
    而身边坐着的人，正是谢峰。
    门从里面被拉开，青仔走出来，朝里面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人前脚刚走，陈君颢就瞧见谢峰的爪子，极其自然地搭上了少年的后腰，往下滑，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那少年肩膀猛地一缩，头低着看不清表情，但整个人明显僵住了。
    谢峰像是觉得他反应有趣，又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屁股。
    陈君颢顿时觉得像是吞了只苍蝇，一阵恶心直冲喉咙。
    他立刻侧身，让墙柱挡住自己视野，飞快付款取货，抱着饮料，扭头就从另一条路快步往回走。
    回到录音室时，姜乃正凑在控制台前，和大龙一起检查刚录好的音轨。
    陈君颢跟大龙打了个招呼，递上瓶矿泉水，又拧开乌龙茶，递给姜乃，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些：“录得怎么样？”
    “还行，”姜乃接过去，仰头喝了好几口，“第一首差不多搞定了，休息下再继续第二首。”
    “这首nu disco的编排一如既往的有意思哈！”大龙哥笑着转过椅子，看向姜乃，“我发现你写这种复古浩室还挺有想法的，跟你的声线也搭。”
    姜乃不好意思地笑笑，轻喃了声谢谢。
    “你这唱腔也挺特别，”大龙摸着络腮胡琢磨，“有点九十年代港星的味道，又掺了点日系流行的小处理，很有那种老派的叙事感，气息也稳，质感干净，越听越抓人……”
    姜乃被夸的有点不自在，手指无意识地扣着乌龙茶瓶身上的标签。
    “现在国内新生代的都很少有这么唱的了，你跟谁学的？”大龙好奇。
    “啊……”姜乃顿了顿，“我妈以前就这么唱，她喜欢那些老歌，我听着听着，就跟着瞎学了点……”
    “吼……”大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转回去，继续滚动鼠标检查音轨。
    “过来。”手被轻轻拉住，陈君颢的声音擦过耳边。
    “嗯？”姜乃扭头，顺着他的力道，走到沙发边坐下。
    陈君颢摘掉他还挂着的耳机，扶着他转过身。自己一条腿跪上沙发，手指搭上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揉起来，偶尔也用拇指，慢慢推按他颈椎两侧的肌肉。
    “累吗？”
    “有点……”姜乃含糊哼了声，眯着眼往后靠了靠，把重量交给身后的人。
    “小姜，这首的混音有没有要做特殊效果的？”大龙头也不回地问，“还是就按老样子来？”
    “嗯，照旧就行。”姜乃懒洋洋地回。
    大龙时不时抛出几个专业术语，什么“压缩”、“平衡”的，姜乃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应着。
    陈君颢听不太明白，就干脆捧着姜乃下巴，让他靠在自己肚子上，指腹揉上他的太阳穴，慢慢打着圈。
    每次姜乃舒服得眯起眼，微微哼一声，他都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舒服吧？”陈君颢用气声问。
    姜乃眯开一只眼睛看他，也不说话，就翘起嘴角笑。
    那笑意软乎乎的，带着全然松懈的依赖，像只被顺毛顺得正爽的猫，慵懒，又有点小得意。
    陈君颢低头看着他，指尖不时蹭过他的脸颊，或是捏捏他的下唇。
    姜乃也不躲，就任他摆弄。
    只是揉着揉着，他怀里的人越是温顺，眼前越是没来由地晃过楼下瞥见的那幕。
    那只搭在少年腰上的手。
    刚压下去的恶厌又忽然漫了上来，他心下一乱，手指一抖，不小心滑进了姜乃微张的唇间。
    “在想什么？”姜乃轻咬了下他贸然闯入的手指，“眼神都木了。”
    “啊……”陈君颢猛回神，忙收回手，重新抚上他太阳穴，“没、没什么，要再揉揉吗？”
    姜乃看了他一会儿，余光往控制台扫了一眼。
    大龙正戴着耳机凑在屏幕前，专注调着插件参数。
    他收回视线，忽然伸手揪住陈君颢的衣领，把人往下一拽。
    唇上一软，还被不轻不重地舔了一口。
    陈君颢头脑一空，又迅速反应过来，捧住他的脸，深深吻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