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从书包里拿出阿姨给的止痛药,“吃一片吧,医生说可以缓解疼痛。”
南昭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药片和水吞了下去。
药效发挥需要时间,放学铃响起时,她站起来的速度明显比平时慢了许多。
“我扶你。”宋枝挽住她的胳膊。
南昭没有拒绝,两人就这样慢慢走出教室。
走廊上,几个男生故意撞了过来,南昭一个踉跄,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看着点路!”宋枝罕见地发了火。
男生们愣了一下,随即哄笑起来,“哟,宋枝也会生气啊?”
南昭站直身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肋骨的疼痛让她无法像往常一样冲上去。
宋枝紧紧握住她的手,“别理他们,我们走。”
走出校门,南昭的脚步越来越慢。
止痛药似乎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
“南昭?”宋枝紧张地看着她,“要不要去医院?”
南昭摇摇头,但下一秒就弯下腰,痛苦地捂住肋部。
宋枝当机立断,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市立医院,快!”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
南昭躺在移动病床上,脸色比床单还要白。
医生掀开她的衣服检查时,宋枝看见那片淤青已经扩散到了背部,颜色变得更加骇人。
“需要立刻拍片。”医生严肃地说,“疑似肋骨骨折并伴有内出血。家属在哪里?”
宋枝的心一沉,“她爸爸……暂时联系不上。我是她同学,可以签字吗?”
医生摇摇头,“未成年人需要监护人签字。先做检查吧,其他的之后再说。”
护士推着南昭去做ct时,宋枝在急诊室门口来回踱步。
她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养母的电话。
“妈,”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在市立医院急诊科,南昭她……”
半小时后,宋妈妈匆匆赶到,手里还拿着从单位直接过来的公文包。
她看了一眼ct室紧闭的门,轻轻抱住宋枝,“情况怎么样?”
“还不知道。”宋枝的声音闷在养母肩膀上,“医生说可能是骨折……”
正说着,ct室的门开了,南昭被推了出来,已经换上了病号服。
看见宋妈妈,她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闪过一丝羞愧。
“阿姨……”她小声说,“对不起……”
宋妈妈轻轻握住她的手,“傻孩子,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医生怎么说?”
“两根肋骨骨裂,肺部有轻微挫伤。”跟在后面的医生拿着报告单说,“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您是……”
“我是她临时监护人。”宋妈妈斩钉截铁地说,“所有手续我来办。”
南昭惊讶地看向宋妈妈,嘴唇微微颤抖,但什么也没说。
宋枝悄悄握住她的手,发现冰冷得可怕。
住院手续办得很快。
南昭被安排在一个双人病房,另一张床暂时空着。
护士给她挂上消炎止痛的点滴后,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三人。
“南昭,”宋妈妈拉过椅子坐在床边,“现在能告诉我们实话了吗?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南昭盯着雪白的被单,久久不语。
宋枝看见她攥着被角的手指节发白,像是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心斗争。
“他……”南昭终于开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喝了酒……”
宋妈妈轻轻握住她的手,“你爸爸?”
南昭点点头,一滴眼泪砸在被单上,洇开一个小小的圆点,“我顶了句嘴……他就……我没打过……”
宋妈妈的眼圈红了。
她轻轻抚摸着南昭的头发,“好孩子,不是你的错。从现在开始,你暂时住我们家,好吗?”
南昭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可、可以吗?”
“当然。”宋妈妈坚定地说,“我会联系学校和相关部门,申请临时监护权。在你爸爸接受戒酒治疗和心理辅导之前,你不必回去。”
南昭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她像个迷路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在宋妈妈怀里哭得浑身发抖。
宋枝站在一旁,也忍不住抹眼泪。
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将病房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像是为这个悲伤又充满希望的场景打上了一层柔光。
当南昭哭累了睡着后,宋妈妈轻轻给她掖好被角,转向宋枝,“我回家拿些日用品和换洗衣物。你在这陪她?”
宋枝点点头,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夜幕降临,病房里的监护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南昭在睡梦中皱眉,似乎陷入了某种不愉快的梦境。
宋枝轻轻握住她的手,哼起了一首模糊的摇篮曲——那是她记忆中,福利院的护工偶尔会唱的调子。
南昭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变得平稳。
宋枝望着窗外的星空,想起第一次见到南昭时的场景——那个在教室角落独自一人、浑身是刺的女孩,如今终于能够卸下盔甲,露出最柔软的部分。
晨光透过病房的百叶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宋枝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她在椅子上坐了一整夜,此刻背脊僵硬得像块木板。
病床上的南昭仍在熟睡,点滴已经撤掉了,脸色比昨天好了许多。
护士推门进来量体温,惊醒了南昭。
她猛地睁开眼睛,一瞬间的迷茫后迅速恢复了警觉,直到看见宋枝才放松下来。
“早。”宋枝微笑着递上一杯温水,“感觉好些了吗?”
南昭小口啜饮,喉结轻轻滚动,“……嗯。”
她放下杯子,别扭地别过脸,“你……一直在这?”
“不然呢?”宋枝伸了个懒腰,“总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医院吧。”
南昭的耳尖微微泛红,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单,“……你是傻子。”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宋妈妈提着两个保温桶走了进来,“醒啦?正好,我熬了粥。”
保温桶一打开,皮蛋瘦肉粥的香气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
南昭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窘迫地低下头,耳根红得几乎透明。
“我喂你?”宋枝拿起勺子。
“不用!”南昭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自己来。”
但她一抬手就牵动了伤处,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宋枝不由分说地舀了一勺粥,吹凉后递到她嘴边,“啊——”
南昭瞪着她,眼中写满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
粥的温度恰到好处,咸香适中,南昭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
“好吃吗?”宋妈妈笑着问。
南昭点点头,声音细若蚊呐,“……谢谢阿姨。”
“多吃点,伤才好得快。”宋妈妈摸了摸她的头,“我去办出院手续,医生说你今天就可以回家静养了。”
“回家”这个词让南昭的动作顿了一下。
宋枝注意到她的异样,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我家就是你家,记得吗?”
南昭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继续喝粥,但宋枝看见她的睫毛微微湿润了。
出院时,南昭换上了宋妈妈带来的新衣服——一件浅蓝色的棉质t恤和一条米色休闲裤,比校服柔软舒适多了。
她小心翼翼地摸着衣服面料,像是在确认这不是梦境。
“喜欢吗?”宋枝帮她整理衣领,“我妈特意买的。”
南昭点点头,声音有些哑,“……太破费了。”
“胡说。”宋妈妈接过她手里的药袋,“女孩子就该穿得漂漂亮亮的。”
回家的出租车上,南昭一直望着窗外,沉默不语。
宋枝知道她是在强忍眼泪——这个习惯了伤痛和冷漠的女孩,面对突如其来的温柔反而不知所措。
宋家公寓里,宋妈妈已经收拾好了客房。
床单是新换的淡紫色,床头柜上摆着一盏小夜灯和一盆绿萝,书桌上整齐地放着课本和笔记本。
“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宋妈妈把药放在床头,“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南昭站在门口,像是怕踩脏了地毯般不敢踏入。
宋枝从后面轻轻推了她一下,“进去看看呀。”
南昭这才迈出第一步,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书桌、床单、窗帘,像是在确认这一切的真实性。
当她看见衣柜里挂着几套新衣服时,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些……”她的声音哽住了。
“校服我也帮你洗好熨好了。”宋妈妈笑着说,“不过养伤期间先穿便服吧。”
南昭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
宋枝走过去,轻轻抱住她,“欢迎回家。”
这个简单的动作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南昭突然崩溃般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