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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华 第80节
    宋二郎没说话,打量着他。
    萧誉冒眼神渴望,急切的说道:“大人,让我跟随你吧,我想长点见识,我想去外面闯闯!”
    宋二郎一勒缰绳,战马停了下来,看着萧誉冒的眼神变得深刻了起来。
    萧誉冒跑得急,忽然停下来,还在大口喘气。
    半响,宋二郎点头:“那成,你跟着我们吧,自己找个人带你双骑。”
    “多谢大人!”萧誉冒目光大亮,“大人,士为知己者死,我定为大人抛头颅洒热血!”
    “要轮到你抛头颅洒热血了,那我这些兵马得被打成什么样?”宋二郎说道,“你不能说点好听的?”
    “哈哈!反正我就追随大人了!”萧誉冒叫道,然后往后面跑去,那后面他准备了一条小驴。
    几百人的队伍,从村道里面走过,很快就出了村子。
    丝竹躲在窗后,又气又急:“小姐,我们真不和他们一起吗?他们都走了。”
    “我就不!”赵嫣气得不行,“自己又不是没马车,我们也自己走,不就是南下的关卡吗,你现在收拾东西,再去叫那车夫。”
    “嗯!”丝竹应道,忙转身往外边走去。
    “了不起吗?区区一个从五品的小郎将,你神气什么!”赵嫣低声骂道。
    收拾好东西,主仆两人拉开房门,刚出来就撞见了正上楼的赵宁及苏举人,还有碧珠。
    赵宁目不斜视,朝另一边走去,苏举人跟在身后,碧珠同丝竹对望了眼,再打量一旁的赵嫣。
    赵嫣也在打量她们,眉头轻轻皱起。
    “小姐,这对夫妻倒奇怪,女的老男的那么多岁。”丝竹低声说道,“难怪唯唯诺诺的。”
    声音虽低,空荡荡的廊道上,却都能听到。
    苏举人脚步一顿,气得皱眉。
    碧珠更是气恼,回头就要骂。
    赵宁淡淡道:“不管。”
    以后说她的人还会有更多,她每个都要管,管得过来么。
    云天光影渐渐暗下,南去的官道上面,一道树枝搭建的横栏,拦在了路中央。
    另外一边,是空荡荡的幽洞。
    众人绕开官道,从一旁的河岸走过。
    大河朝着东边奔流不息,越过平野,灌溉青山,与另一条大河相接,交汇在一起,继续朝东,永不知倦。
    夏昭衣和青云便停在那东边的河畔上流。
    晚风拂来,夏昭衣刚洗净微干的头发在风里吹着。
    她盘腿坐在树下,身边好多小木头,她手里也捧着一个,正一刀一刀的削着。
    青云吃了草,喝足水,在旁边悠闲散步,不时摇晃一下尾巴。
    又削了一个,夏昭衣垂下手搁在腿上,抬眸朝远处的夕阳看去。
    青云回头朝她看来。
    “我还记着他们的名字,”夏昭衣开口说道,声音很轻很轻,“如果我没家了,我想要去看看他们的家人。”
    青云轻打了一个响鼻。
    “我还想要报仇,”夏昭衣又说道,“可是报不了,皇帝如果死掉了,天下就会大乱,爹爹他不会希望这样的局面出现,兄长们也会怪我的,还有,我师父。”
    “或者,还可以去找易书荣报仇,去找北漠的大元帝报仇,还有陶岚。”
    夏昭衣自言自语的说着,轻轻往身后的大树靠去。
    “以前我没想过以后要怎么走,人生要怎么安排,那是因为我有一个家。爹爹疼爱我,兄长宠着我,我无忧无虑,不需要去思考怎么生活,有他们就够了。可是现在,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一定要找个事情去做,让自己有一个能走下去的目标和动力,否则我会垮掉,像是无根的草。”
    “其实,还可以去找师父,但还是要先去京城一趟,我必须要查清原因,我不要放过那些人,定国公府,不能这么无缘无故的就被人亡门绝户。”
    她的声音一直平淡着。
    青云又打了一个响鼻,朝她走来。
    “谢谢你,青云,”夏昭衣伸手摸着它,“等我长大一些,你就不用这么辛苦的低下头了,我的身子会很快长大的,到时候你还要跟着我,好不好?”
    青云没有反应。
    夏昭衣轻轻弯唇,露出一个微笑。
    这匹马,其实就是性情温顺,对于她的话,哪里能听得懂呢。
    第108章 前路凶险(一更)
    河流抱村而淌,天地开阖处,斜阳照墟落。
    夏昭衣立在山腰上,收回目光,回头轻轻拉着马缰:“青云,走。”
    兆云群山,她和青云一共花了近一个月时间。
    如果没有青云,也许她能更早的走出来。
    因为很多地方没有路,只能靠攀爬,但带着一匹四脚的马儿,她得绕开,重新寻路。
    远处村落很小的一点,似乎没什么人烟,此地中原以南,她却觉得像是云湖广寒之地,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往山下走去,弯弯绕绕,又过山谷,出来后天色彻底黑了,而那村子还在远方。
    夏昭衣就地生了火堆,从马背后面搬下一个小竹筐,小竹筐里面装着前几日晒干的马草,她抬手喂着青云。
    青云垂头吃着,夏昭衣另一只手就轻轻抚摸在它的脖子上。
    火堆烧的烈焰,滋滋作响。
    青云吃完后自己去那边喝水,夏昭衣摸出一条用大叶包裹的熏干后的兔腿,边啃边抬头看着星空,另一只手轻轻在地上描画着。
    师父说卦象星相都只供参考,不要细究,除非以命搏卦。
    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一切点到为止,算下去不仅窥了天机,惹得天怒,更多还是主观臆测居多。
    何况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万物一切都应律而生,人要做的是凭自己心念行事,而不是占得一卦后,畏首畏尾,连做事都被缚了手脚。
    所以,夏昭衣从来都是以占吉凶为主。
    现在她很想算一算自己的命,却不知该以哪个生辰八字起卦,她自己的,还是阿梨的。
    更甚者,她压根不知道阿梨的生辰八字。
    不过前路,倒是凶险异常。
    七政齐暗,四余不显,池秦倒逆,太仙紫薇星相浑浊,却有新星入主,还是凶星。
    也许她先前刻意绕开重宜想要避开的灾荒,已经悄悄朝东漫延而来了。
    夏昭衣敛眸,心绪复杂。
    大乾连年战乱,何止一个北漠,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哪怕如倭鲜小辈,但凡能喘气的,谁不对这泱泱大土目露贪光,心怀觊觎。
    灾荒早已有之,朝廷以前有过赈粮,至少三年前夏昭衣知道还有,如今怕是朝廷已经千疮百孔,自己都救不了自己,拿什么去救济荒荒远城。
    而一旦失去官府的这种控制力,灾荒只会爆发的更加凶猛,汹涌的滚着雪球。
    其实换句话说,像龙虎堂,回风帮,天定帮这样的马贼群体,他们已经形成山口,有自己的组织架构,在夏昭衣看来,倒是一件好事。
    他们只在区域性打转,虽然凶残暴戾,但不敢踏出这个范围。
    这里不得不说,官府虽然剿匪不行,却肯定用了非常巨大的人力和手段,将他们控制在了兆云山一带,甚至以附近的百姓们去养着他们。
    否则他们失了能够掠夺的资源,变成一个流寇集团,那所到之处,风卷残云,毁人家园后,失了家园的流民又有可能会转化成新的土匪集团,那才是可怕。
    灾荒也就是这么漫延的。
    没饭吃的人,去夺取别人的粮食,被夺了粮食的,又继续去抢别人。
    像一只邪恶罪孽的爪子,朝着富裕沃土,不断伸去。
    无人再事生产,农业产量骤降,所有的矛盾,最终都将直指最富裕的那端源头。
    但凡有远见的官府,都会极力将这些灾荒控制在一个固定区域,可是现在,失控了。
    夏昭衣坐在这里,望着寂寂黑夜,似乎已能看到千万流离失所的人在乡间田边挣扎死去。
    苍生无罪,罪在有心享受高权,却没能力掌控天下的那些位极者们。
    青云喝了水,掉头回来。
    夏昭衣抬着手轻轻抚摸着它。
    “看来,我们又要绕上好远的路了。”夏昭衣说道,“从那边过,我怕我晚上睡着了,你会被人偷走吃掉呢。”
    青云蹭她。
    夏昭衣一笑,又揉了揉它:“别怕,有我。”
    而其实,被偷走的何止会是青云,说不定,她这个瘦弱小童也会在梦里被人直接抱走给杀了。
    远处那村子,阒寂死静,村道如废墟,破败的房椽横在路面,村东那一大片,全是被火烧掉后的焦炭。
    这村子原先应有七十来户人家,现在连完好的小屋都不剩五间。
    这地方已经荒败很久了,是龙虎堂那老当家的手笔了。
    两间小屋现在被收拾的干净,其中一间亮着一灯,烛火幽幽,有一丝很清淡的香草气从里面飘出。
    房间里有很轻的翻书声,似乎看的极慢,良久才传来一声,还伴有极轻的咳嗽声。
    隔壁房间里,沈冽躺在锦毯上边。
    尽管铺着毯子,可凹凹坑坑的木床,还是令他非常不适。
    他翻了个身,安静的看着窗外的月色。
    隔壁极其压抑的咳嗽声又传来数响,沈冽躺不下去了,坐了起来。
    清瘦修长的身形,在地上落了道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