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的发光的人影,赫然立在他面前。
李寄洲吓得连退好几步, 要不是手抓住了桥栏, 他怕是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然后毫无尊严的滚下桥去。
好在, 那姑娘没?有步步紧逼,她就静静立在那里,露出?一双漆黑的瞳孔。
有了之前的经验,李寄洲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而是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峙了片刻。
“你……你有何贵干?”李寄洲颤颤开口。
一阵夜风吹过,她身上的衣摆被吹得飘起, 李寄洲看到层层叠叠的裙摆下面,露出?一双没?穿鞋袜的脚。
那脚白的吓人,上面布满了青色的筋络,指甲灰扑扑的毫无生气。
“……啊!”
李寄洲吓得叫了一声。
——咚咚锵!
锣鼓声在这时急促的响起。
“他本是落魄人万般穷困,
那一日大雪纷飞北风凛冽,
他身无衣、腹无食、气息奄奄倒卧在我的家门。1”
女人突然开嗓,幽怨的戏腔如怨如诉。
“他嫌我父女二?人出?身卑贱,
配不上他这圣人的门生做官的人。
他忘却了风雪中救活一命,
下绝情把我这结发之妻救命恩人推……推入了江心!2”
面前的女人抬袖拭泪,期期艾艾,好不可怜。
李寄洲懵了。
这段他昨晚听过,是金玉奴对她的救命恩人林润的哭诉申辩。
可,对着他唱是什么意思?
要他做主吗?
可这戏他之前没?听过,昨晚唱来唱去,也就只唱到这里,后面是什么剧情他也不知,这……这该怎么答啊?
他瑟瑟发抖,手脚都软了。
他不知该如何,那女人就一遍遍的唱。
李寄洲后退一步,那女人就逼近一步,两人就这么拉扯着,竟然退到了桥边。
林祈岁和?谢长兮的藏身地点,就在这附近。
淡青色的雾气更浓郁了一些,将两人藏的更加严实?。
“她是什么意思?”林祈岁问道,“要李寄洲为她主持公道吗?”
谢长兮摇摇头,他指了指女人脸上簌簌鼓动的面纱,和?她逐渐加快的脚步,愈发犀利的眼神。
“不像是要他主持公道,倒像是在质问什么。”
“质问李寄洲?难道他和?这个负心汉莫稽做过类似的事?”林祈岁问。
“他?倒像是个倒霉蛋。”
然而,谢长兮的话音才落,那边变故突生。
见李寄洲一退再退,不发一言,女人眼神一狠,突然一甩衣袖。
那白色的水袖像一条吐着信子的白蛇,猛地扑向李寄洲,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
“唔……!”
李寄洲又惊又怕,吓得双目圆睁,将手里的符咒一股脑朝女人拍去。
符纸一靠近女人,顿时燃烧起来。
可根本没?用,只在女人的身上窜起一簇簇微小?的火苗,又很快熄灭了。
窒息感迅速将他席卷,他挥动着双手求救,被女人手臂一抬,提至半空,双腿无措的乱蹬起来。
可就如他猜测那般,之前拍着胸脯说要跟他一起来,说会保护他的陈迁和?吴宣,一个都没?有出?现?。
李寄洲瞪圆的双眼,光彩逐渐暗淡了下去。
他就知道,没?人会来。
从小?到大,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一路走来全靠自己,没?有朋友没?有队友,他早就习惯了。
“他本是落魄人万般穷困……”
女人还?在唱着,赤着脚,踱着步子,腰身一扭,水袖甩出?。
白色的衣袖捆着李寄洲,被直接甩出?桥栏,刚刚好将他吊在半空。
脖子被勒的更紧了,他的脸色开始憋的发红发紫,嘴巴大张着,却呼吸不上。
“那一日大雪纷飞北风凛冽……”
女人头上的发髻随着她的动作散开,乌黑茂密的长发如瀑布般淌下,遮住她露出?的双眼。
“他身无衣、腹无食、气息奄奄倒卧在我的家门。”
女人再挥袖,李寄洲被猛地甩上半空,像一条咬饵的鱼,垂死挣扎,又在女人收手时,再度落下,重重砸在桥栏上。
他的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抽搐起来,双臂软软的垂在身侧,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林祈岁看的心惊,这样下去,李寄洲会死。
可之前信誓旦旦说会保护他的吴宣没?有出?手,说互相有个照应的陈迁更是连影子都没?看见。
“陈迁跑了。”谢长兮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带着一丝戏谑和?玩味。
林祈岁皱起眉,手按在吟霜的剑柄上。
在谢长兮开口询问之前,一道残影瞬间闪过,出?现?在鹊桥上。
林祈岁手持吟霜,目标明确直斩向捆住李寄洲的水袖。
剑光闪过,照亮了他旁边的另一道身影。
“卫乐宁?”林祈岁一愣。
却只见,卫乐宁竟然也出?现?在了鹊桥上。
她手持一根长棍,动作狠厉的直戳那女人的心脏。
“专心!”
她低吓一声,在女人挥来另一只水袖来捆她的时候,手腕一翻,让袖子缠住了她的棍子。
紧接着,她扬手一掷,竟生生将棍子插入了桥面,坚硬的石板顿时寸寸开裂,棍子没?入约莫一个手掌的深度。
女人的水袖被捆在棍子上,限制了她的动作。
林祈岁与卫乐宁配合,趁机用吟霜斩断了捆着李寄洲的袖子,他跃上桥栏,试图把吊在下面的李寄洲拉上来。
奈何,李寄洲已经昏死过去,沉的厉害,他咬紧牙关,也就才拉动了寸许。
“林小?兄弟!我来助你!”
身后一声断喝,惊得林祈岁差点松手。
武铁生突然出?现?,和?他一起拉住了李寄洲。
这下轻松了很多?,两人很快将李寄洲提了上来。
女人不唱了,她漆黑的双眼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猛地用力,被捆缚在卫乐宁棍子上的衣袖应声而断。
一股森冷的寒意,铺天盖地向他们袭来。
她发怒了。
武铁生手里还?紧握着他那柄长矛,就要朝那女人冲过去。
女人朝他瞥了一眼,断掉的衣袖再次伸长,猛地向他挥来。
他以长矛相挡,只听得“铮铮”脆响。
那袖子竟然坚硬如铁,和?他锋利的长矛擦出?了刺眼的火花。
“快走!”林祈岁已经将吟霜收回腰间,拖起地上的李寄洲。
“不要恋战!”
他费力的拖着李寄洲走了两步,一道青色的身影突然出?现?,仅一只手就将李寄洲提了起来,拎着往桥下走。
林祈岁看着谢长兮以一种嫌弃的姿势拎着李寄洲的衣领。
林祈岁:……
但他没?工夫去管谢长兮这种方式会不会对李寄洲再次造成?伤害,因为武铁生又被那女人的衣袖捆住了。
张彩萍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但看得出?她不擅长打斗,她眯着眼,挥着双手不知在舞什么,嘴里唱着奇怪的调子。
一只圆胖的黄鼠狼趴在她肩上,对着那女人呲牙,发出?尖锐的叫声。
女人似乎不怕,一袖子朝黄鼠狼抽过来。
张彩萍赶紧后退了几步,堪堪躲开。
卫乐宁见状,挥着棍子挡在了她前面。
吴宣也出?现?了,手里握着一把剑,站在距离张彩萍不远的地方,跟着打酱油。
林祈岁手中的吟霜已经震颤不已,他的手掌拂过剑锋,闪着寒光的剑刃上立刻附上了一层白色的霜花。
吟霜啸叫着刺向女人,在水袖袭来的瞬间,霜花如影随形,将她的衣袖包裹,冰封冻住。
随着吟霜挥动,蓝光乍起,冰霜碎裂,衣袖也跟着碎成?了无数片,飘落一地。
女人神色一变,突然又唱了起来,她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舞出?了残影。
“儿要问做县令知法犯法罪加几等?,
望义?父明锦高悬执法严明!”
随着她高亢的声调,那白色的水袖如一把钢刀,直朝几人,咄咄逼来。
林祈岁和?卫乐宁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一左一右,还?是由卫乐宁拖住她,林祈岁趁机将武铁生救了下来。
张彩萍还?在跳大神,找准时机给他们打掩护。
等?武铁生一落地,张彩萍立刻上前,拖起他就跑。
别看张彩萍一把年?纪,但她生的胖,跑起来健步如飞,她肩上和?她一样管滚滚的小?黄鼠狼伸着小?爪子,做出?推动的动作。
像是给她助力,她跑的脚下生风,拖着武铁生一溜烟就没?影了。
见两人成?功逃脱,林祈岁和?卫乐宁也轻松了许多?,正打算专心对付那蒙面女人。